关灯
护眼
字体:

瓜田蜜事(109)+番外

夏晚留心去看,发现果真,一碗汤里的鲜蘑片儿真的都是切成了兔子脑袋形状。

她尝了一口,淡淡的鲜味,赶了一天的路,吃的又是烤肉,这一口鲜汤下去,熨心熨肺的舒服。

喝罢了汤,俩人一只盆子里洗罢了脚,皆是累了一日,夏晚要陪着甜瓜睡了,才打算去自己的营帐。

孙喜荷撩帘子望了眼外头,郭嘉还连箭筒都未卸,腰间挎着长剑,麂皮软靴,两条长腿,亦站在火堵前吃烤肉。将士们正在讲笑话,他笑温温的听着,额前一捋凌乱的发,见有人递酒过来,呷一口,随即便丢予了人。

俩相比较,到底他肌肤白皙,相貌俊朗,穿着锦面袍子,便是清秀秀的书生,换上一袭黑衣,又比身边的将士们更加英气逼人,拔林的秀木一般。

“娘转个眼光瞧着,郭六畜也不错的。”孙喜荷道。

孩子吃了烤肉不消化,翻来腾去的。夏晚摸着儿子满额头的汗,低声道:“娘,快拿个痰盂过来,甜瓜怕是要……”

一声未止,孩子已经稀里哗啦吐了个干净。

这孩子是发病了,疼的喘不过气来。于是孙喜荷连忙翻出灵猫香来,撩起衣服往他肚脐眼处涂着。这香气浓郁的东西,有镇定安神的作用,可以缓解他的痛楚。

但又不仅仅是往昔那种腹痛,甜瓜挣扎着,似乎是要去啃床沿,这毡帐里没有床,他扑过去一口咬上,却是夏晚的手,也不啃声儿,死死咬着,闭上眼睛就那么喘着粗气。

夏晚摸着儿子的脑袋,低声的给他哼了起来:“黄河边滴个石子,又尕又尕呀,那边里滴个娃娃……”

孙喜荷也跟着哼了起来,娘儿俩抚着孩子的脑袋,将他搂在怀里,轻声的唱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孩子总算慢慢了松了齿,也睡着了。

出了营帐,已是满天斗灿时,郭嘉就站在不远处。

寂寂山野之中,郭嘉就站在营帐前不远处的火堆旁。放眼望去,周遭星罗般一座座营帐,将她们的主帐围于中间,此时繁星满天,秋风寒凉。

夏晚裹紧了棉袄儿,坐到篝火旁,道:“今儿那局,是旺儿设的吧。”

郭嘉一直颇为忐忑,就怕夏晚要误会自己,听她这样说,心头不由一宽,谁是谁非,她还是能看得清的。

他道:“你大约不知道,旺儿手里掌着呼延天忠十几年在关西经营,获得的大笔财产,而且他黑白二道通吃,很多时候关西大营调兵,他的话比李燕贞的管用。”

夏晚知道郭旺和呼延天忠有往来,但以为不过是逢年过节给点打点而已,不期他竟有这般大的能量。

毕竟从小儿看着长到大的,打小儿就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夏晚道:“皆是弟弟,这些年我跟他们在一起兴儿还罢了,不期旺儿竟会这个样子,算是我看错了他。”

于她来说,拿甜瓜的性命开玩笑的,她都不能忍,无论对方是谁。

“甜瓜的病犯的越来越疾了,那杨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能否跟我说说?”

郭嘉断然道:“小人而已。”

夏晚觉得君子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小人。

她垂眸轻轻叹了叹,道:“你要真想做甜瓜的爹,就一点点暖过孩子的心来,但别伤了兴儿,毕竟他是甜瓜一心认定的爹,若有一日他真真儿认你做爹了,我不管的,谁叫他是你的种儿了。”

侧眸,郭嘉唇角翘了格外的高,笑的微微颤着。低唇呷了一口酒,很想把这丢了七年的小媳妇儿搂过来,于这山凹里的篝火旁,问问她这七年可经历过些什么,又是怎么过的。

但他如今不敢再造次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他栽了个大跟头,伤透了她的心,总算明白了这个道理。

夏晚拿着根棍子伸手去拨那火苗子,恰就叫郭嘉瞧见雪白的手背上,齐茬茬一排血牙印子。

“甜瓜咬的?”一看就是孩子的牙印。

第86章

夏晚一直忙着照顾甜瓜,经郭嘉提醒,才发现自己的手破了。

她道:“甜儿受了惊吓,也会犯病的。”

郭嘉立刻就要起身。

夏晚连忙一把将他拉住:“别去吵他,他刚睡过去。”

俩人围坐到了篝火旁,夏晚又道:“我听双儿说,普宁寺和晋王府离的不远,你若想看孩子,可以直接过来。等到了长安,我们也得你多多照顾。便杨喜那里,大约也得你帮忙引见。”

这老皇帝的馋臣,七年之中随着李燕贞开疆拓土,为大魏朝立下汗马功劳,能每每于绝路中凭空劈生门的那个人。

在他带着甜瓜策马冲出去的那一刻,夏晚恨不能与他同归于尽,但等他剑指着郭旺时,她又觉得,自己或者可以信任他,把独自一人背负了七年的小甜瓜,叫他分担那么一丁点儿。

说实话,这辈子,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郭嘉是一个值得托付孩子的男人。埋头再笑了笑,她道:“过了山,咱们一道儿走吧。”

郭嘉并不说话,一双眸子牢牢盯着她,盯的夏晚皮肤莫名发烫,她拨了回子火,回眸,他依旧盯着她,再侧过头看了回子别处,偶然回头,郭嘉两只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一直望着她。

夏晚心说这人莫不是痴了,起身要走,岂知郭嘉也跟着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就跟在她身后。

她要进帐子了,他居然也跟着就要往里钻。

“郭侍郎,请自重,咱们晋王府的帐子,旁人不得擅入。”李越率着王府的亲卫们,随即持剑逼了过来,将郭嘉拦在帘帐外。

郭嘉犹还愣着:“晚晚,不是你叫我跟你进帐子的?”

夏晚回眸,咧嘴噗嗤一笑,几分小时候的佻皮灵动,幸灾乐祸,却又格外无情的,啪一把就下了帘子,把郭嘉给隔在了门外。

这一夜,郭嘉是和甜瓜睡的。他六岁的儿子,额头上略略的汗气,梦里蜷了过来,父子俩人躺在一处,他的小脑袋慢慢就枕到了他的手腕上。

黑暗中郭嘉勾唇笑了笑。

李燕贞的心情,其实他也能理解。身在父亲的角度,没有人会愿意再把女儿嫁给一个曾经伤她那么深的男人,但李燕贞并不可怕,他真的不嫁,抢过来即可,这算不得什么难事。

而最大的麻烦,若他猜的不错,当在夏晚身上。

皇帝李极的寝室里,藏着一幅女子肖像的卷轴,相貌与夏晚格外肖似。但那幅卷轴已经有很多年了,画中的女子,当然也不是夏晚,而是她的祖母,前朝亡帝的女儿明月公主。

按理来说,藏一个女子的画相在寝室中,多少年都不曾收起来,肯定是因为爱和思念,但其实不是。郭嘉随身伴驾两年,就会发现,每每李燕贞在外办差,或者打仗取得胜利,李极就会对着画相说:“明月,瞧瞧,你的好儿子,又替朕立下了汗马功劳,你高不高兴啊?”

那种语气份外寒渗,说李燕贞的口气,不像是在说自己的儿子,反而像是在说自己豢养的一条狗一样。

在帝侧两年,郭嘉与皇帝的总管大太监,卸医,随身起居的大宫女们自然都混的格外熟捻,但一直以来,都未能打听出,为何皇帝会用这般渗人的口气,对着画像说话。

直到有一回偶然在栖凤宫和一个郭万担旧相识的宫女聊起,才得知其中奥秘。

却原来。

当年前朝亡覆之后,明月公主便嫁给了李极。因她是前朝公主,连国都是李极灭的,所以李极对她又愧又爱,虽说因她的身份而不能给予王后之位,但对她的宠爱,著于六宫之冠。

当时国初定,李极四处征战时,还没有定都,宫眷们也只是住在宋州。

有一年,因为战事艰难,而明月公主又带着小小的李燕贞,行动不便,李极便把公主放在宋州整整过了三年,三年之后,才去接她。

这一年李燕贞已经五岁了。

上一篇:朕的司寝女官 下一篇:画堂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