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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道卷之绝代风华(20)

床上的身子微微抖动,阵阵铁击脆鸣之声在寂静之中叮叮响起,一抹银白在烛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光芒,铁链的一端系在床柱上,另一端隐没在棉被中。

洛君望有些心疼的摩挲着被铁链磨破的脚腕,起身取来药膏,动作轻缓的细细涂抹。

他何尝舍得这么对这个曾经那么骄傲尊贵的男子,只是,他的毒发作的越来越厉害了,前几年还好,因为瑶吟草的缘故,碧落始终没有发作过,但自三年前开始,瑶吟草的药效渐渐衰退,起先是数月才发做一次,后来间期便越来越短,发作时的状况也越来越严重。三年前第一次发作时是在学堂里,当时还是上课时间,他一点准备都没有,一个学生因此受了伤,其他人也受了很大的惊吓,学堂他是不能去了,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放心,也不忍心将他一人锁在家里,于是,为了看顾他,他只好辞了夫子的工作,专心的做起了大夫,刻苦研习医术,希望能对他的身子有些帮助,而年前他又因发狂跳进了河里,差点淹死,他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压抑的闷咳在室中低低响起,一阵紧似一阵。

单薄的背影在幽暗的烛光下越显凄清。

楼绝华静静的看着桌边的人影,看他时而掩嘴轻咳,时而眉心微蹙,时而翻阅医书,时而面露困惑,时而恍然大悟。那张清秀的容颜已然爬上了细细的纹路,如墨的青丝夹杂了丝丝斑白,挺直的背脊微微的弯曲,但那眉目间的温润光华,双眸中的似水柔情,薄唇边的盈盈浅笑,都让人如沐春风,舍不得移开目光,他并非那种能令人一见难忘的人,可是,只要你注意到了他,与他相处过,就会被他本身散发出来的柔和光芒所吸引,再加上他温和的性子,坚毅的灵魂,还有那种一旦认定便矢志不渝的深情,怎会不让人爱上?小莫如此,他亦如此。

洁白的衣袖划过空气,修长的手隔着薄薄的一层空隙细细的描摹着那张清秀苍白的脸。

这些年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的辛苦,他的疲惫,他的坚忍,他都瞧在眼里。他知道让他娶妻生子,遗忘那段对自己的痛苦情感,才是对他最好的,可是,不可否认,再看见他摇头拒绝的时候他心中是喜悦的,让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妻生子,拥抱他人,他做不到,若是换成对方的话,定然会这么做吧,说不定还会祝福他,只要喜欢的人幸福,自己怎样都无所谓,这人从来都是这般痴傻。

眼角余光不经意的瞥过额际那道若隐若现在墨发后的浅色疤痕,狭长的凤眸闪过一抹心疼。

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那个让他差点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两人的夜晚。

那夜雷雨交加,夜如泼墨,磅礴的大雨从天际倾泻而下,雪亮的闪电划破浓重的黑幕,雷鸣的响声在耳际乍然响起,震撼人的心神。

昏黄的烛光给寝室铺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芒,声声压抑的低吟在震耳的雷鸣声中尤显微弱却凄清惨烈,不容人忽视。

洛君望面色苍白,原本柔和的线条紧绷成僵硬的弧度,豆大的汗珠润湿了鬓角顺着下颌滴落在青色的衣襟上,印出一个个深色的痕迹。瘦弱的双臂保护性的紧紧环住怀中瑟瑟发抖的人。

优美的薄唇被咬出深深地牙印,殷红艳丽的似要滴出血来,喃喃的安慰声低低泻出:“乖,一会儿就好,在坚持一下,一下就好,乖哦......”温润的双眸雾气迷茫,柔和的嗓音下意识的响起,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只想让他少些痛苦,让着暴雨雷鸣的暗夜早些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真的没办法了,对不起......”

狭长的凤眸涌起丝丝悲色,洁白的衣袖荡起阵阵涟漪,无双的幽魂虚虚的环抱住床上的人影,不要说抱歉,你没有任何要道歉的地方,所有的过错都是我造成的,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种前所未有的懊悔之情充斥他的心胸,他是一个真正的傲在骨子里的人,永远不会抱歉,永远不会悔恨,与其会在日后拥有这种无意义的情绪,不如一开始就将一切的可能全部斩除,对于普通人来说做错事之后改正,然后下次不再犯,而以他的敏锐智慧,中间的过程完全可以省略,从不犯错的人一旦跌倒,所受的打击也越大,若不是心性坚定,意志强韧,或许他早就垮了。

“啊——”

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雷鸣陡然乍起,惨白的电芒划过苍穹,照射在一张半边青色印记半边扭曲狰狞的骇人容颜上,如地狱爬出的恶鬼,令人毛骨悚然,心胆俱裂。

洛君望紧紧地压制住怀中剧烈挣扎的身躯,眸中透出浓浓的惊惧,脑中不断的深思,怎么办?怎么办?金针封穴已然毫无用处,现在还有何办法减少疼痛,制止他发狂,到底该怎么做?

“啊————”

如重伤的兽发出痛苦的悲鸣,原本因病痛而日渐消瘦虚弱的身子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绝的力道将抱住自己的人向外推离甩落,青色的身影如折翼的蝴蝶一般,翻起落下,发出巨大的轰响。

“啊——————”

鬼魅般的人影猛然起身,冲进了暴雨连天,电闪雷鸣的暗色。

即使向来惯经大风大浪亦处变不惊,镇静自若的楼绝华也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呆了,飘渺的身影下意识的向冲进雨幕的人追去,却被低沉痛楚的呻吟止住了动作,他转身向蜷缩在地上的洛君望望去,却在下一刻骇然失色。

消瘦的青影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修长的手紧紧地捂住额角,低低殷红顺着指缝款款流淌,润湿了白皙的肌肤,滴落在青色的衣襟上,如绿叶丛中的牡丹。

洛君望狠狠的摇了摇头,似要甩掉脑中的昏眩,染血得手用力地抹了抹模糊的视线,艳丽的红在那张僵硬痛楚的脸上晕染开,显的张宁恐怖。

楼绝华看着那静静流淌,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刺目艳色,心下一阵痛惜,现在怎么办?父亲不知所踪,而只留他一人在这他也不放心,现在他要如何做?

正在他陷入两难的时候,却见那连站着都困难痛苦的人已跌跌撞撞的冲进了漆黑的雨幕。

楼绝华心中怔愣,眼中一阵酸涩,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情感席卷了整个心神。

夜色如墨,暴雨如瀑。

沉寂的村庄匍匐在浓烈的夜幕下,偶尔电芒划空,给四周万物镀上了一抹狰狞的惨白。

脚下的道路被暴雨打的坑坑洼洼,肮脏的淤泥四溅飞起,他艰难地跋涉在污秽泥泞的曲折小路上,耳际雷声轰鸣,暴雨声声,一袭青衣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瘦削的身躯上,脸上的猩红被雨水冲刷干净,只在额际留下一个血肉翻卷的恐怖伤口。鬓角的秀发凌乱的散落在耳际颊边,雨水随着发丝滴落而下,为他增添了一抹颓废秀雅的风姿。

洛君望身形微晃,迷蒙的双眸使劲的眨了眨,手腕轻抬,在脸上有力地抹了抹,使被雨水遮掩的视线清晰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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