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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264)

陈淮安咧唇而笑,抱拳道:“自那一年之后,您精神似乎好了很多,但于宫闱之中却极为淡疏,您就从来不曾想过,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皇帝蓦然抬起头来,望着陈淮安。

既陈淮安都给挑出来了,旭亲王也就得跪:“皇上,臣罪该万死。”

“朕服食的,思罔送来的那些汤里,有毒?”皇帝不可置信的望着陈淮安。

陈淮安道:“说来也算不得什么毒,因为银针是验不出来的。他送您的无论哪一种汤里面,都是以紫河车与罂粟壳为基药而炖的,紫河车是一道名药,圣药,但它只供妇人阴滋,男人食了,是会……”

皇帝两只眼睛睁的怒圆,眼巴巴的望着陈淮安。

他一字一顿道:“男人常服紫河车,会肌肤细腻,喉结淡化,胡茬软绵,总得来说,就是会渐渐儿的变成个女人。”

皇帝于喉咙中压抑了一声的怒嚎出来,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忽而颤手抚上自己的胡须,怒指着旭亲王道:“小爷爷,您竟然,您……您竟敢如此谋害于朕。”

难怪这么些年,他于女子总没了当年的冲动,反而是望着陈淮安这等胡茬苍苍,肤色古铜而相貌阳刚的男子时,总会心神驰荡。

他还只当自己是生了某种病,像旭亲王一样的病,总是为此而苦恼不已。

却原来,竟是旭亲王处心积虑,竟是想把他变成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

“来人,把旭亲王拖下去,给朕斩了……”

“皇上且慢。”陈淮安又道:“您不是说了,要听臣将此事与罗锦棠的毒点心扯上干系?既臣想扯上干系,就敢保证此事与旭亲王无干,否则,他此刻也不会跪在这里了,对不对?”

……

“旭亲王一片好心,只想皇上您身体健康,大明江山能在您的治下,安定而又繁荣。但是这宫里,有一个绝对不想您再生孩子,而玄林死后,又得益最大的人。那个人,才是一直以来鼓动刘思罔给您送紫河车的人。”说着,陈淮安转头去看太后黄玉洛。

黄玉洛自丧夫之后,便是一袭黑衣,此刻她敛衽倨坐,金线刺成的凤尾在她的裙摆上层层叠叠的延展着。

她挑起眉头来,一张鹅蛋般的脸,几许富贵,几许英气,笑的明朗中透着几分端严:“笑话,这些与哀家有什么干系?”

升到半空的月光洒进大殿,与灯光相交织,在绵密的波斯绒毯上泛着淡淡的幽光。

陈淮安忽而诡异一笑,一步步的迈过去,低头看着黄玉洛:“因为您想让您的儿子朱佑乾,哦,不对,应该是袁佑乾,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袁晋的儿子,能够取代小皇子,成为储君,从而,混淆大明江山的传承与血统。”

说着,他高声道:“皇上,您的三弟朱佑乾是不是袁晋的血脉,你何不抓来审一审,看是不是一审便知?”

黄玉洛站了起来,尖叫道:“陈淮安,你胡扯,你血口喷人,哀家岂会混淆血统,你这是故意污蔑,污蔑哀家。”

说着,她回过头来,望着皇帝:“皇上,陈淮安这纯属污蔑,哀家虽说得先帝之旨,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但皇上您得相信,哀家对得起先帝,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否则的话,哀家此刻就起誓,叫雷劈了哀家。”

陈淮安轻轻哦了一声,略带几分戏询的笑着说:“太后娘娘,刘思罔因为深得皇上信任,随时出入宫廷送膳,有任意出入宫廷的鱼符,而袁晋身在兵马司,养着一批的地痞蛇们。

您今夜分而击之,先命刘思罔弑帝,再在此毒死小皇子,然后让袁晋养了多年的那群地痞流氓们入宫,从而谋朝篡位?

一箭三叼,这不是您的谋略?”

黄玉洛叫陈淮安说出今夜她最细的谋划来,才是真正的受了惊,蓦得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指着陈淮安道:“放屁,哀家何曾,您这又是在栽赃哀家。”

陈淮安叹了口气:“此时,刘思罔已叫羽林卫控在宫门上,袁晋也眼看入宫对质,到那时,几方对质,由不得您不承认。”

说着,他再折身,对着皇帝拱手,道:“正如臣所言,这就是臣所知道的,刘思罔与罗锦棠的毒点心之间的关系。”

锦棠站在角落里,望着这整座大殿之中,个头最高,面容最黑,胡茬也最长,阳刚之气十足的陈淮安,忽而轻轻捂上唇,叹了口气。

所以,两辈子的真相大白了。

黄玉洛借着刘思罔的手,从有了朱玄林之后,给皇帝服用紫河车,让他体内女子的阴气浓盛,而阳气渐渐黯淡,这才是皇帝上辈子自从朱玄林之后,后宫之中就再也没有子嗣的原因。

而黄玉洛的大儿子,居然也不是先皇的,而是袁晋的。

这大概就是袁晋在林钦死后,能够做到神武卫指挥使的原因。

也许上辈子罗锦棠死的时候,皇帝朱佑镇因为常年累月服食紫河车,已经变成个妇人了。

终归,黄玉洛的儿子会做皇帝,而这大明江山,也将会走入一条与如今完全不同的路。

这时候,按理皇帝该要暴怒的,该要千刀万剐了黄玉洛也不能解恨的。

但皇帝却说道:“除了太后,余人暂且退下。”

锦棠听了这话,只当皇帝在这种情况下还要放过黄玉洛,真是气极了,还想往前冲,陈淮安却是一把,把锦棠从大殿中给拽了出来。

十分贴心的,他在出门之后,还关上了大殿两扇厚沉沉的大门。

转过身来,月光下的陈淮安青衣荡荡,胡茬森森,声音格外的嘶哑:“院中所有人,只要不想死的,全都给我退到院外去,皇上无诏,就绝不能进来。”

就在他也疾着往外退时,便听殿中忽而清亮亮一声耳光:“贱婢,贱妇,你那个杂种究竟有几个父亲?”

太后黄玉洛一声尖叫,疾声道:“是您的,皇上,佑乾是您的血脉。”

紧接着,也不知什么东西砸了下来,玉器断裂的声音,合着黄玉洛的尖叫,她还在嘶声哑气的喊:“陈氏一族狼子野心,想要谋朝篡位,才会给哀家栽赃个袁晋,但孩子是您的,皇上,佑乾与玄林一般,也是您的血脉。”

陈淮安只听到这一句,就疾步退出去了。

这种话,无论谁听到,阎王都得打保票他活不过五更。

但陈淮安知道,他又押准了一回。

皇帝一而再再而三的不肯动手除太后,除了因为忌惮几位国公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黄玉洛在给朱佑乾认爹的时候,估计他也有一份子。

当年先皇体弱,像黄玉洛这样有野心的人,且不说孩子是谁的,只要她与某个男子有过往来,她就赖到他头上,横竖皆是私底下悄悄默默的事儿,谁又能知?

她还曾想把陈濯缨都栽赃给陈澈,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通过刘思罔给皇帝喂妇人们生产后用的胎盘,让他无欲,于是再也生不出别的孩子来。

同时,还说朱佑乾是朱佑镇的儿子,叫朱佑镇不得不容忍她。

毕竟,于皇帝来说,皆是血脉,无论弟弟还是儿子,能保证两个都能养大最好,徜若不能保证,只要有一个长大,依旧可以传承江山。

何其可恶,又可其肮脏的内心?

大殿之中,朱佑镇仿似疯了一般,手中一柄小朱佑镇时常把玩的玉如意,一下又一下往黄玉洛脑门上敲着:“当年,就是在乾清宫,先帝在隔壁沉睡,是你,是你诱惑于朕。然后,便说佑乾是朕的血脉。

先帝可是天子啊,朕也是天子,你个贱婢,你可知道就为着那一回,朕这些年心中有多自责?”

黄玉洛几乎要磕烂了脑袋:“皇上,真是您的,我保证,不信您就滴血验亲,成吗?我保证孩子真是您的。”

朱佑镇将黄玉洛砸了个头破血流,居高临下瞪了黄玉洛许久,直愣愣的目光盯着黄玉洛,忽而一个狠手,就把玉如意砸在了黄玉洛的脑袋上:“当年,朕在凉州时曾问陈至美,如何才能保我大明千秋万代,江山永不断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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