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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236)

少年夫妻,对于男人来说,那怕比不得妾侍妖艳,比不得像刘思罔那样的男人可以带出去,可以聊些与女子们不能聊的事儿,可以做个知已。

但妻子就是妻子。

妻子是一个男人一生中,唯一能够平视,相互尊重,比这世界任何一种感情都持久,稳固,并且持之以恒的关系。妻子死了,于一个男人来说,一半的人生也就随之而消亡了。

所以,有人说,一个男人,父亲的死会让他成长,因为他必须接过父亲的责任,成为家庭的顶梁柱。

而妻子的死,则会让他看到宿命。他会看到自己的死期,从此,磨平曾经的锐气,并沉淀下来。

而陈淮阳,据旭亲王打听来的消息,恰是害死余凤林最主要的罪魁祸首,所以他顶着淮南一派所有人的反对,把看起来乖巧,上进,并且心思沉稳的陈淮阳给拘在了家里。

据说,他是盯着家下人们结结实实给打了一通板子的。便陈淮阳的腿没有断掉,至少短时间内是起不了床了。

所以,旭亲王上前拍了拍陈澈的肩膀,坐到了他对面,安慰道:“无论淮阳还是淮安,皆是你的儿子,也皆是好孩子。

本王此生没有任何眼羡,眼馋的东西,独独羡慕就是你的三个儿子,个顶个儿的,一等一的风流。”

陈澈笑了笑,轻轻抚开了旭亲王的手。

他对赵松之说道:“你回朝,亲自负责五夷来朝之事,至于陈淮安,传本官的话给他,就说陈淮安此人,能放着就放着,暂且不要用他。”

听这意思,他是不愿意用陈淮安,也不愿意用陈淮阳,一个儿子圈禁起来,另一个也要硬生生的压在冷板凳上了。

赵松之本来还颇欣赏陈淮安的才能,但听首辅如此说,也只能听命,答了声是,走了。

“你怎的来了?”这时陈澈才问旭亲王。

旭亲王笑呵呵坐到了陈澈面前,道:“七月半中元,法华法会,致诚法师要讲《妙法莲华经》,所以本王来此,是听经的。”

陈澈皱了皱眉头,未再说什么。

七月半,龙泉寺的法华法会,算得上是一场盛会了。

按理来说,京城但凡百官,有品有身份的,无不到场,听致诚法师讲一场《妙法莲华经》为幸事,可以想象,届时如今这冷冷清清的寺庙,要被踏断门槛。

余凤林于浩瀚经伦之中,独喜《妙法莲华经》,生时也一直在品读它,便陈澈,等致诚法师宣讲这一场法华经,也有许久了。

*

所谓的五夷,是指大明周边如今称臣的五国,它们分别是高丽,占城、暹罗、安南以及大理,五夷来朝,唐时有过,宋时也有过,但自大明开过,或者有单独前来朝觐大明皇帝,却从来没有五国同时来朝的情况。

像高丽这些属国,本身兵力弱小,对大明造不成侵害,同时又仰慕大明的文化与繁荣。但有一点,仿佛赡仰一只雄壮而又威严的狮子,想要靠近它,感受它的雄风,又怕要被它伤着。

此事,其实是从一年前开始,就由陈淮安和葛青章两个代帝起草外交词令,与五国之间一番番的书信往来,才能达成的。

但等陈淮安入宫面圣,立等着接五夷来朝时的钦差一职时,却连皇帝的面都未能见着,反而被告知,五夷之事已有其他人负责,为钦差,让他回大理寺去继续作他的主事。

非但是主事,等陈淮安回到大理寺,就发现自己曾经掌折狱,详刑的差职已经叫人顶面掉了,而他则被寺卿给指到了主管狱吏的位置上。

也就是说,从此之后,大理寺里的狱吏们,就归他管了。

能关进大理寺的,一般都是在政治上犯了错误的人,牢狱也相对温情,绝不可能有逃狱啊,或者犯人打架等等杂事发生。

至于狱吏们,也各司其职,身为他们的长官,平日里早起点个卯,傍晚训个话儿也就罢了。

陈淮安傻呆呆的坐了半天,又巡了一圈牢房,跟几个当初还是被自己关进牢里的罪官们聊了会儿家常,再出来,太阳依旧高挂着。于是,他又巡了一圈牢房,把自己手下几个狱吏提来再训了一圈儿,好容易熬到日斜,再也熬不住,于是索性就从府衙中出来了。

陈府中一场大闹,锦棠早晨起床之后简短的跟他提过。

提过陆宝娟和陈老太太几个人联合下毒给余凤林的事,还说让他帮忙查一查袁晋,袁俏兄妹。

陈淮安在大理寺,查这些事情恰好趁手。

谁知陈澈这个老王八蛋,不闷不哼儿的,就把他的权职全给黜了。

陈淮安把五夷来朝之事办的漂漂亮亮儿的,才能利国利民,有利于京城。

但是陈澈居然就把他给放到闲职,冷板凳上了。

便上辈子,陈澈也没有这样干过。

须知,五夷来朝,本就是陈淮安重生之后最重要的一步,陈澈忽而将他打回大理寺,非但于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便对整个大明来说,也是毁灭性的打击。

毕竟,天灾刚过,紧接着还有人祸,这一步步,都是陈淮安早就设计好的。

偏偏他最不想见的,就是陈澈,最不想于之交流的,也是陈澈。

回到锦堂香的门上时,陈淮安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锦棠一手搭在柜台上,正在听个高丽少年讲着什么。

她比他离开之前丰盈了一些,原本尖尖的瓜子脸儿都颇有些肉了,笑温温的望着面前的高丽少年,目光里水波潋潋的,一只手在柜台上,还不停的划着什么。

边划,边轻轻儿嗯一声。

这高丽少年因为酒坊小东家生的美貌,又还眸光温柔,渐渐儿便有点儿飘乎,高丽语加夹着生硬的汉话,叽哩咕噜个不停。

偏偏锦棠听的兴起,换个姿势,两只水波潋滟的眸子,兴致勃勃的盯着他。

那点红唇略舔了舔,叫陈淮安想起她昨夜还曾吻遍他的全身,不由喉结便是一紧。

高丽人么,天生肤白,生的细皮嫩肉,再兼天生的娘娘腔,带着一股酸馊的泡菜味儿,听的陈淮安恨不能上前,把那人从锦棠面前扒过来,压在这门外的旷地上,拿一只大脚使劲儿踩他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陈澈:好吧,这个爸爸真是个正经的爸爸,关于跟踪尾随什么的,也会有合理的解释。

以及:锦棠当然会讲的,而且,她会找最合适的机会跟陈淮安解释,帮陈淮安弄明白,陈澈为何要放他的冷板凳。

好啦,让我们跟着二大爷,往首辅之位进发吧。

第179章 铜碗豆

瞧见丈夫在外站着,锦棠立刻扔了笔,于如意交待了几句什么,便从酒坊里跑了出来。

陈淮安瘦到什么程度呢。

便上辈子被发派到幽州之后,每日只吃粗粮饼子喝生水的时候,他也没有瘦成这样。

他两道眉毛也不及原来那样浓密了,略疏了一些,倒是好看了很多,眉骨格外的突起着,一身恰合身的大理寺公服,本黑面,圆领,领上用暗银线绣了一圈螭纹,两侧肩头绣的是狮子吞日。

肩挺而背薄,两道浓眉明显的纠结在一处,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

锦棠柔声道:“好啦,我早晨走的时候嘉雨醒过一回,都能自己吃药啦,你又何必为此而操心?”

陈淮安自来不爱戴官幞,一手圈着慢慢儿的走着,握过锦棠的细手摇着:“方才去了趟陈府,听兰芝说,陈澈把陆宝娟和陈淮阳,老太太三人关在一处,等于是给软禁了。

苛待母亲这种事情传出去,便不丢官,群臣也得骂死他。”

当然,上辈子至锦棠和陈淮安死的时候,余凤林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件事也没有在大面子上揭出来过,但就在陈淮誉出家之后,陈老太太也就闭门礼佛,不问事世了。

所以,锦棠和淮安推测,当时应当是,陈淮誉在私下给陈澈说了余凤林之死的事情,最后老太太最先知晓,于是一力担下了所有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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