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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143)

陈淮安极温柔的应了一声好,握了握锦棠的手,并上她的头,于她发间吻了吻,闭上了眼睛。

*

像京城这种地方,向来白日黑夜一样的热闹。

便是皇帝大行,国丧之中,满城挂满了白旗子白楹帘,皇城里一片愁云惨淡,想找乐子的人,自然也能找得到乐子。

就比如,天香楼。

虽说秦楼楚馆,茶楼酒肆,在国丧之时,按理都不能开门的。

但是天香楼的来头大,而且东家也尽量的不招摇,每一面窗子,都用厚厚的毯子遮着,大门,也只开着窄窄的一点缝子,门房上两溜身高八尺的莽壮大汉,个顶个儿的凶悍,任你天王老子来,也得细着声儿,否则敢吱唔一声,这群莽汉只要飞起一脚,就得把你从天香楼的门外,一直踢到什刹海去。

当然,这地方肯定没人敢上门找茬。

巡街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袁晋正在巡城。

五城兵马,听着名头极大,却也只不过是个皇城里最低的杂活儿差役。

他正从天香楼的门前路过。

皇帝大行一月,二皇子朱佑镇登基为帝。

这些日子来,袁晋于四处巡查,就是要查,看是否有人在国丧期间,吃酒宴乐,狎妓逗童,行些毁坏礼法的事儿,途经天香楼时,他顿了一顿,遥遥听着里面传出细细的浅乐来,听着仿佛是《山鬼》一歌。

有个不开眼的属下上前,问道:“指挥使,这怕是于礼不合吧,要不要上去,抄他娘的?”

袁晋道:“滚滚滚,滚到一边儿去,这地方你也敢抄,瞎眼了你。”

临走的时候,他再回头,便见天香楼的门前,拴着一匹毛色油亮的大白马,虽说毛色油亮,却是匹短腿,粗脖子的土马,这土马,打不得仗,跑不得路,却擅行山路,一般,只有云贵高原,才养这种马。

他莫名觉得这马有些眼熟,想了许久,忽而一个醒悟:昨日才登上次辅之位的国子监祭酒陈澈,似乎就是骑着,这样一匹马。

*

天香楼中,一男一女,两个玉娃娃似的玉女金章,一对一答,唱的正是《山鬼》

山鬼,是《楚辞.九歌》中的名篇,为一男一女对唱,男女皆是山神,女神柔情缱倦,男神风流俊秀,一应一答,从山石水木,唱到情思雨浓,词藻华丽,优美,闻之余韵绵绵,久久不绝。

天香楼的东家黄爱莲于经乐极有研究,正陶醉的听着。

她身边不远处,侧坐着个相貌极为标致的男子,瞧其面貌,约莫四十有余。

一般男子过了三十岁,腹鼓面塌,皮垮肉松,形样全无。但这男人,皮肤犹还紧致,两道浓眉,一双睿眼,鼻梁高挺,端地是阔朗大气,但又深蕴着一股秀致的儒雅气质。

这自然就是天香楼外那匹白马的主人,当今次辅,陈澈。

他虽侧坐,却并不懒散,听罢了山鬼,鼓掌赞道:“如今,难得有唱《楚辞》还能押准韵律的孩子们了,今人喜淫词艳赋,便《山鬼》,也唱的淫乱不堪,黄姑娘两个孩子,怕是经过大家调教的吧。”

黄爱莲笑着捧了盅酒过去,道:“大人尝尝我这茅台酒,看可合您的口味?”

陈澈接了过来,抿了一口,点头赞了声好味道,随即将酒盅一扣,以茶漱着嘴里的酒腥之气,起身道:“罢,黄姑娘的《山鬼》,老夫欣赏过了,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说浣若的公公总不正经。

emmmm,可是我觉得,锦堂里的公公都是正经人,真的,陈杭只想做官儿,陈澈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大约还是狗血,但,真的公公都很正经哈。

至于黄姑娘,我觉得满朝文武爱上我这种事情,只是她的幻想而已。

第110章 桂榜之首

对面一男一女,俱皆皮囊娇美至极,黄爱莲当然是给陈澈备的。

毕竟当今官场,男人们除了喜欢狎妓,大多还喜欢走走后庭,所以,黄爱莲连小童都备着,就是准备给陈澈挑个前庭后径的。

见他不上钩,黄爱莲笑着上前两步,道:“大人于音律韵赋上有独道之处,这俩孩子,您瞧着哪一个能出师,不如,单独指点两句?”

陈澈身量并不高,两道浓眉略弯,天生的温和气质,一笑,眸中已然是了悟黄爱莲的龌龊之心,却全然不为所动,但也不戳穿于她。

“老夫不过略懂音律,带不得徒弟。黄姑娘,你父亲乃是当朝首辅,你姑母还乃是当朝皇后,便老夫,如今也得听从他们的示下。

至于姑娘您,陈某也向来敬重您的为人,觉得您是满京城之中难得有才华,有思想,与普通妇人囧异的女子。”

毕竟黄爱莲的父亲是首辅,陈澈才进内阁,并不想得罪自己的顶头上司。

所以,虽说心头厌恶黄家没有家风伦常,让个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像个老鸨一样开着酒楼,抛头露面,还调教着一群年纪小小的孩子做暗娼,但还必须得要伪心的捧上两句。

“您就真的不指点他们一番?”黄爱莲犹还不死心,追着陈澈道:“孩子们敬仰您都敬仰的紧呢。”

陈澈回过头来,扫了眼那个抱着琴的少女,小姑娘大约也是头一回,两只秋水似的眸子,疾剧的颤着。

他垂下眼眸,沉声道:“真想要老夫指点,就放了他们的自由之身,叫这俩孩子还归家去,老夫从此敬黄姑娘是个真正的奇女子。”

言罢,也不要黄爱莲送,陈澈疾步下楼,骑上白马,转身离去。

黄爱莲倚在天香楼的大门上,仿如小猫叫春似的,就轻哼了一声。

于她来说,这新任的陈次辅,历史上继她爹之后的首辅,年愈四旬,魅力深沉,醇和清正,仿如一坛老酒,看似温和,却又有无比的锐势,于女人来说真真儿的难以抵挡啊。

而他本身不滥饮,却好酒,之所以能被黄爱莲请到天香楼来,凭借的,其实还是锦堂香酒的面子。

她从罗锦棠那里没有抢来酒肆,于是就高价购买她的锦堂香回来,再砸掉锦堂香的坛子,换坛子而装,假做茅台酒用来诱惑招待这些贵客们。

如今京里大部分的达官贵人们,之所以肯捧场天香楼,肯捧她的场,其实是冲着茅台酒的面子。

但如果有一天罗锦棠入京,并带着锦堂香酒来打开京城的酒市,那么,达官贵人们终会发现,茅台就是锦堂香,锦堂香就是茅台,到那时怎么办?

她这等于是辛辛苦苦替罗锦棠铺路,做了嫁衣裳。

到时候这些捧着她的人,都去捧罗锦棠那双小细足儿,她黄爱莲在京城这些年苦苦经营的人脉,商脉,可就全是罗锦棠的了。

头一回夺酒肆不成,黄爱莲银牙暗咬,绞尽脑汁,心说,怎么地,我才能把那酒肆并锦堂香给夺过来呢?

*

陈淮安当然没有给锦棠写甚和离书。

锦棠早晨起来,陈淮安已经走了,书案上赫赫然铺着一张纸,上面还压着朵子香气浓烈的秋桂,甜兮兮的。

她只当真是和离书,捧了起来,一路看下去。

看完,缓缓坐到了桌前。

陈淮安娓娓而谈,写了将近三千字,从各方面分析他做为罗锦棠丈夫时,能给她带来的好处,比如她的生意,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她要把酒坊开到京城时,他能给予的帮助。

他的主张还是当初那样。

婚姻是次要的,作为一起重生的两个人,相互扶持着走下去,他去完成他上辈子未能尽的事业,了他的遗憾。

她将她的锦堂香酒发扬光大,既是如此,和离也不过一纸书,该给的时候他自会给她,但如今不是时候。

于锦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这间酒肆了。

她坐下来,重新审视目前自己所面对的困境,不得不说,陈淮安所想的,所看到的,确实比她更高更远。

而且,他也把她如今所面临的困境罗列的清清楚楚,如今和离,真不是合适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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