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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香事(120)

锦棠觉得这人似乎有些疯狂,冷静的,神经质的疯狂。

这人应当活的并不长,至少锦棠认识林钦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冷血,忠诚,又刻板的侍卫长,上辈子林钦倒是经常念叨起他。

因她是女子,而且上辈子除了走投无路的那段日子,男子们待她皆还算尊重,她觉得胡传至少会有应有的尊重予她,所以也不怕,转身坐到了椅子上:“那就等你主子来了再说。”

但她忽略了一点,此时自己是个男子装扮。女子骨架紧窄,身子本就小,她穿件黑短衫儿,细伶伶,玉白的腕子,略带几分英气夹杂着魅惑的面庞,像极了那等不正经的男子们喜欢狎亵的小奴子。

对于这等专供男人狎亵的小奴子,像胡传这样的人,可没什么怜惜之情。

他几乎是在一转眼间就走了过来,一把抓起锦棠的发髻,扬起她的脖子便开始给她灌酒。

浓似酱的酒液披头盖脸而下,锦棠连撕带打,连连儿往外吐着,但喘息不及的功夫,几大口都已经顺着脖子而下,灌到了胃里头。

锦棠连蹬带打带刨的,手抓到胡传的脸上,便是两道血痕,只待他一松手,甩了他一耳光,手指扣上自己的咽喉就准备把酒全给吐出来。

胡传退后两步,防着污秽要溅在自己身上,冷笑道:“既酒没问题,你又为何要吐?你吐了,就证明你这酒有问题,连你自己都不敢吃。”

脑后一阵阴风,胡传正准备回头,一只带着钢力与疾风的肘子击了过一,正中他脖颈最柔软的位置,眼前一黑,胡传连摇了两摇,再往前一扑,砸在高几上一盆生的正旺的文竹之下,砸翻花盆,砸倒高几,扑到了地上。

陈淮安从仙客来客栈赶到此,几乎连气都没敢喘过一口。

将正在往外呕酒的,小脸儿胀成个通红,一对秀发披散着,哭兮兮的锦棠往怀里一揽,他才往外吐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

放任罗锦棠从仙客来客栈跑出来,陈淮安就是准备好了要叫她给林钦送信的。

而且他有他的私心。

上辈子,锦棠和林钦相见,是在林钦家的西阁之中。

从那之后,林钦就跟只赶不走的蚊子一样,嗡嗡在他和锦棠周围。

他是内阁辅臣,隔着六天,就要在宫里住上一宿,剩下的日子,于皇帝来说,几乎就是随叫随到。

而林钦当时手握兵权,功高震主,家中又没有母夜叉一样的黄脸婆,有钱,有权,还有闲,有的是温柔手段,生生儿就把锦棠给哄走了。

这辈子,想要阻止罗锦棠和林钦相遇是绝对不可能的。

不过,陈淮安觉得,就如同自己上辈子做过的很多事情,罗锦棠全然无知一样,她上辈子对于伪装到近乎完美的林钦的认识,也是片面的。

这辈子,她注定将不再是个局困于内宅之中,除了绣花便是烧菜的小妇人,她既走出了闺阁,也终将会看清林钦的野心,狠戾,以及他性格中最致命的缺陷。

所以,他才放任,叫锦棠于林钦相遇,相识。

当见识过林钦完美表面下的狰狞,他相信她还是会回来的。

但这个玩笑开大了,谁知道林钦会把锦棠给单独拘押,还叫自己的侍卫给她灌酒。他若迟来一步,锦棠今天就得死在这儿。

第92章 唇齿留香

拨开锦棠披散在脸上的头发,她似乎极为委屈,撇了撇嘴,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叹了一声。

目的达到了吧,陈淮安心说,她对林钦,这辈子从一开始就失望了吧。

她抵在他胸膛上,一直在哭,而大都督府的侍卫们此时还在四处搜捕,清理这座都督府,想要把不相干的人都清理出去。

陈淮安得东躲西藏的,带着罗锦棠逃出去。

“至美。”锦棠唤了一声,眼角浮着两抹绯红:“我难过,我的孩子没了,你瞧见了吗,你看见了吗,他们把她抢走了,他们把咱家丫头抢走啦。”

每每罗锦棠凶的时候,不理他的时候,或者趾高气扬,踩他啐他的时候,陈淮安就恨不能灌她一点儿酒,叫她成此刻又乖又绵的样子。

可等罗锦棠真叫人灌醉了,哭了,陈淮安恨不能赔上所有,换罗锦棠一笑。

他道:“说出来或者可笑,但糖糖,咱们都会好的,你上辈子所有的遗憾我都会替你抹平的。咱们的丫头,我会帮你找回来的。”

锦棠若醉了,除了喜欢哭,就是喜欢摸一摸,揪一揪,撩一撩陈淮安的脸,她眼中的陈淮安,怎么就哪么顺眼呢?

他的胡茬格外的浓黑,正蓬勃的,加速往外迸发着。

若是刺在她脸上,会有一股痒酥酥的疼意,锦棠很喜欢那种触感,于是费力的扬起头,往他面颊上蹭着。

这时候陈淮安已经出了内书房,绕到偏殿的柱子后面了。

都督府四道大门,三道锁死,只留一道西北角上的窄门此时还开着,以供府衙中的人等出入。

府中所有侍卫,武官,指挥使们,本是为了准备迎接二皇子朱佑镇而集结在前院的,此时占满了整座府衙,处处都是人,皆在跑来跑去,虽杂,却一丝不乱。

陈淮安是翻墙进来的。

但凉州府的墙都比一般地方高一点,他抱着锦棠很难翻得出去。

而吃醉了的罗锦棠,越发的不省人事儿了。

她鼻尖轻嗅着陈淮安颌侧的胡茬,男子略凌厉的味道,很好闻,而且,他始终在往外迸着的胡茬,瞧起来格外的有意思,硬的钢茬子一般,鼻尖蹭过去,痒痒的,锦棠于是深深叹了一气。

恰此时,一队巡逻侍卫快步跑了过来,陈淮安一手捂上锦棠的唇,压息了她的声音,隐到了柱子后面。

锦棠掰着陈淮安的手,笑嬉嬉的在他颊侧吻了吻,她道:“至美,你今儿可真好看。”

两道浓眉弯弯,鼻梁高悬,眉刚目毅,满眸的慈忍,光凭面相,他确实是锦棠喜欢的样子,锦棠在醉中,愈发心酸,心说,我心里是爱他的呀,爱他这容貌,爱他的阔朗,天宽地广的性子。

喜欢在他身边,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念,就这样躺着,好好睡上一觉。

于是,她又哭了起来。

陈淮安背着锦棠,在夜色的掩映下,从府衙中隔壁两院的夹巷之中穿过,便到了角门侧,隐到了柱子后面。

就在这时,内书房的位置忽而传出一阵轰闹,显然,侍卫长胡传已经醒来了,而且,说府中就有刺客,于是,一时之间,几乎所有的人全部集中在了后院。

陈淮安等的就是这一刻,也是瞅准了胡传醒来之后大喊大叫,召集人的当口。

因为胡传是从内书房的位置在吼,在喊有刺客,基本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都转到内书房的位置去了,此时,角门上防守的人便减了一半,但是门并没有被关起来,因为还有接受过搜身之后,准备要往外走的人。

就在这时,陈淮安手中一枚霹雳炮,也是他早叫王金丹造出来,填埋在永昌卫边防之外的,这东西用起来简单,因为火药的量少,杀伤力并不大,但是会造出很浓的烟雾来。

点燃,丢于院前人比较稀少的空地上,陈淮安背起锦棠,趁乱就跑,赶在侍卫们关门搜人之前,从府衙中跑了出来。

*

葛青章居然就在大都督府衙之外。

陈淮安一跑出来,追兵也就跟出来了。

葛青章几乎是在陈淮安跑过来的同时,往他身上披了一件衣服,然后说了声快跑,自己朝着追兵的位置跑了过去。

他这么一来,算是替陈淮安引开了追兵,否则的话,背着锦棠,陈淮安真怕要叫人追上。

心中叹了声表哥为人真够忠义,陈淮安自然是拨腿便跑。

回到客栈,闹腾了半天的锦棠已经睡熟了。

陈淮安本是想把她放回她自己的客房的,可她一身的酒气,又是这么个身体,等葛青章回来,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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