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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郎中伤不起(50)

方子白果然很了解她,舒天心想起当初跟着景山青一起去维心宫的时候,似乎对景山青说过这样的话——“事在人为。如果只治自己有把握的病,只救有把握救的人,那么这一辈子,也只是在重复前人走过的路罢了。没有进步,没有创造,我的存在对于后世来说,有什么意义?”

舒天心忽然发现她跟方子白其实有些像,可是他们执着的方向不同。原本,他们各自的理想是没有冲突的。如果没有维心宫大举入主中原的事,或许她永远也意识不到这点。

“小白,我想当个好大夫,我并不想卷入江湖纷争。”舒天心看着方子白,如同方子白曾经做过的那样,努力把自己的想法展示给方子白,“就像神医谷一直超然世外一般。你知道神医谷为什么能超然事外吗?因为历代神医谷主,对于来求医的人,始终一视同仁。仇杀不入神医谷。”

方子白看着舒天心,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知道她要说什么,“怎么想起说这些?我觉得你说的不对。神医谷也拒诊维心宫的人,同时受中原武林庇护。”

“天心,我是江湖人,躲不开这些。”方子白拥抱着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提起了那个让他耿耿于怀,两个人为之争吵了很多次的名字,“你把维心宫的青衫护法当做朋友。可若是有一天,我方家跟维心宫正面相逢,就算我还不够资格挑战维心宫的青衫护法,但我与维心宫的人终究是不死不休。这一天,并不远了。”

就算神医谷可以超然事外,可是舒天心是他的未婚妻,必然因他而无法超然事外。

舒天心在方子白怀里仰头看他,少年的青涩渐渐退去,脸颊的轮廓渐渐刚硬,越发的方正,鼻梁挺直,双眉粗黑,看起来就正气凌然的样子

他是鹰,有自己的天空。若是方子白心中不再存正气,甘于做井底之蛙,甘于如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庸庸碌碌依靠家族而生活,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画眉一样,那么他就不是她家的小白了。

“可是小白,难道今后我要立个规矩,方子白的敌人,我都不医吗?同时再立个规矩,我医过的人都不许跟方子白作对?”舒天心有些无力,语气也有些尖锐,“当然我是可以的。但是我总有一天要回神医谷的,难道神医谷也要立个同样的规矩吗?”

方子白闭了闭眼,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词——齐大非偶。舒天心是神医谷嫡传弟子,而他只是个小人物。

他一直希望舒天心能够理解他的理想,与他夫唱妇随。可是他忽然意识到,就算是舒天心接受了他的想法,也只会让方子白变成一个江湖笑话。维心宫是中原武林公敌,可是方子白行走江湖,敌人不可能只有维心宫一个。就算是方家,作为盟主协调八大门派四大世家的事务,也有远近亲疏,也有利益分歧的敌人。

方子白甩了甩头,有些逃避的把这个可怕的观点甩到脑后。

“天心,维心宫不只是我方子白的敌人,是中原武林的公敌。你朋友那么多,江湖无时无刻没有纷争,为什么对景山青这么在意呢?甚至不惜因为他跟我吵架?”

“因为……”舒天心想了想,严肃的说:“因为景山青不一样啊,他是一个会为了我两肋插刀的朋友。我们吵架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吧?小白,我们没必要吵架,但是我们关于正邪观念的分歧真的应该好好谈谈了。”

曾经,她觉得那是离她生活很远的东西,可是如今终于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两肋插刀?他刻意交好你难道没有目的吗?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行不行!”方子白压低了眉,“中原武林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还少吗?琴剑也可以为我们两肋插刀啊。”

舒天心咬了咬唇,琴剑骄傲的离开,方子白就算不说,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吧?

可是她也真的没什么可辩解的,她不喜欢琴剑。就算琴剑是个好姑娘。

舒天心也讨厌这样小心眼的自己。

“对不起。”最后还是方子白先道歉,“也许我不该跟别的女孩子走的太近。虽然我跟她是知己。”

舒天心低头,低声说:“我也很抱歉。我不是吃醋,我只是嫉妒,嫉妒她跟你有那么多话说。”

“我们一起改,好不好?”方子白用力的抱了抱舒天心。

他们相识很久,却是第一次尝试把彼此当做恋人相处。有时候会过于自由散漫,有时候会锋芒太盛棱角分明,有时候也会过于自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最好的。可是他们都在努力的伸出手,紧握着对方的手,相携白头。

如果做了伤害彼此的事,那必然也不是本意。

“好。”舒天心把头埋在方子白肩窝,觉得整颗心都柔软起来。

方子白拍拍她说:“跟我一起回方家吧。现在江湖上不太平,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一下子把舒天心拉回现实。

舒天心微微僵硬了下,沉默许久,最后回答,“我……不想去方家。你自己回去吧,我去找师兄。你放心,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舒天心低头避开方子白的眼睛,这是她第一次对方子白撒谎。这次的事她是一定要去的,方子白这个态度,争论这个没有意义、

方家召唤的急,方子白并不能送舒天心去找商天久。

舒天心送走方子白的时候心情有些寥落。最终还是打起精神策马向与他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了。算着时间差不多时,舒天心放出小鼠给方子白送信,告诉他自己的去向。

方子白收到信的时候应该已快到方家,就算返身来追,也不可能再追上她。何况他也不可能不理会方家的召唤回来追她。

景山青在华山脚下接到的她。

他知道她今天会到,在华山脚下的歇脚亭里等了她很久。

他看着她远远的孤身策马而来,一直与她形影不离的那个少年却不在。

七月的华山植物葱茏,枝上雀鸟成双。景山青看着那个一向自信飞扬的姑娘风尘仆仆而来,心里有一种类似于怜惜与感动的情绪充溢,又觉得很抱歉。

“你还好吧?”舒天心下马,第一句却是关心他。

景山青笑了笑,替她牵马,将马拴在歇脚亭的柱子上,“喝杯茶等太阳不那么烈了,我们再上山。我没事。云无忧对外嗜杀,对内,他还是需要依仗我的。”

舒天心喝了杯茶,擦了擦汗,“大热天赶路真是要人命。”

她过年时在方家养的膘又下去了,依然是柳条一般瘦,又晒黑了些,年纪看起来似乎比上次见还要小。

“山上会好一些,比较凉快。”景山青将桌上的水果往她面前推了推。

放的久了,冰镇用的冰都化了,也不怎么解暑。舒天心吃了两颗葡萄,说:“还是上山吧,下面太热了。”

“好。”景山青起身带她上山,马扔在山下自有维心宫的弟子带走喂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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