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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已过万重珊(18)

相反万舒离倒是镇定如常,云淡风轻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肩,道:“没事,谁没有过呢,当年我也潦倒失意过的,别把我当外人。”

“嗯,”元岸笙顿了一下,才颇不好意思地喊他,“舅舅。”

“呵,好小子,可算听见你叫我舅舅了,我还以为你就咬着我当你夫子不放了呢。怎么,不怨我了?不怨我硬让你当了她弟弟,弄得她怎么也不可能把你当男人喜欢了?”他说着,手勒上了他的肩膀,像个朋友一样开玩笑,元岸笙却闻到了他身上略为浓郁的酒味。

“舅舅!我没,我没有……”

“呵,还想瞒我呢,就你那点儿花花肠子我还看不出来?”万舒离拿手肘撞撞他的胸口,笑得有些恶劣,“我告诉你,我当年喜欢人的架势,弄得可比你更大更明显,结果人家不是照样嫁了别人。所以啊,喜欢人不一定是有回报的,你要学着化悲愤为力量!知道吗?”

元岸笙有些苦笑不得,呐呐地唤他:“舅舅,我知道的……我也没怎么碍……”

“哼,没怎么?你敢说你没怎么?酒窖里那些个酒是谁喝的啊?书房里那么多纸谁写的谁用的啊?哼,就知道你们一个个都口是心非,一点都不诚实……”

“舅舅……”元侄子很是无奈。

“叫我干嘛?我不理你了!好心好意来安慰你还说这种话!哼!我走了!”

“别生气了舅舅,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给您赔礼道歉了,您就原谅我吧……”

万舒离看着他好好地作了个揖,松了口,轻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我可是你舅,你得尊重长辈……来来,我来教你怎么讨女孩子欢心碍……”

“舅舅,我……”

瞪:“你不想听?”

“不是,我……”

“那就好好听着……”

“……哦……”

醉酒的人啊,总是特别热情,可是舅舅身上的酒味不是因为喝多了,而是为了掩盖真实的心思。舅舅真的是个好人,他还会特意来安慰他。只是这为了掩饰才喝的酒,好象真的多了一点。

元岸笙摸摸鼻子,半是无奈半是温暖地笑,摸摸鼻子,虚心请教,认真听讲。

凤凰台上忆吹箫

陆氏夫妇欢欢喜喜过了一个月新鲜日子,就渐渐淡定下来了。

陆府的大帮子人要管,一个偌大的京城也要管,陆府上上下下十几口人要安排,京兆尹底下大大小小百来号人也要调剂,一个新手上路的当家主母跟一个路况不熟的正四品官一日难得有多少相处时间,早上出门,中午在家吃饭,晚上有时出门应酬,聊几句散散步消食,滚床单,结束。

万重珊渐渐觉得,这种生活跟自己的娘在万府的日子没有什么区别,她终日无所事事,要处理的也是府上的支出收入、人事调动、装潢维修这类事务,难得出门,难得见外人,空余时间或刺绣或看书,要说闲也不闲,只是无聊罢了。

而对于陆青舟,她本以为能跟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生活就一定会美满幸福,可是慢慢地,这样的日子却让人由心底生出了倦怠。陆青舟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公事,忙到自己的私人时间只够跟她吃饭,聊几句,然后睡觉而已。

没错,他的事业有成,他有能力有地位有权势,是京城众待嫁女虎视眈眈的佳婿,可是,他跟她相处的时间跟她说的话越来越少了,就是因为他无休止的工作,他们之间,好像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

万重珊有点儿头疼,她没想到居然会是这种结果。

她没想到陆青舟的工作有那么繁忙,安排那么多,有时她还要出门去跟一些戴着面具笑起来都假惺惺大官夫人应酬,生硬地笑,还要谨言慎行,免得聚会过后某某家又传出京兆尹夫人做了什么糗事的传言,回头陆青舟又跟她纠结到底是谁错了而吵架。

时间一长,万重珊真的觉得厌烦。

她讨厌每天陆青舟好不容易的空暇时间里话都没跟她说上几句,就嬉皮笑脸地求欢;她讨厌他每次那个的时候总是要求她摆出一些奇怪的姿势,而且总是只管自己的感觉不顾及她的心情;她讨厌他总是工作至上家庭靠边的态度,就算是难得出门休假也时时刻刻注意观察;她讨厌他如鱼得水的官场,讨厌那些假惺惺的人和事,讨厌那些斗来斗去的东西,讨厌他责备她说“什么都不懂还来指手画脚”。

她甚至开始讨厌自己。

陆青舟平时的应酬里有些是请了舞女陪酒或是直接深入花楼的,就算他有时也会告诉她今天去了哪里,她还是忍不住就会嗅着他的衣裳猜测他是不是抱过别的女人。她讨厌这样疑神疑鬼宁愿瞎猜也不愿相信的自己。

她有时候脾气不好就会对着陆青舟乱发火,还把家里弄得一团糟,晚上生气起来就在他身上乱咬乱抓留了痕迹,害得陆青舟上朝的时候被同僚笑话,回来还要处理乱七八糟的家事,她明明应该好好承认错误,道歉并且安慰他的,可是她还是要顶嘴,弄到他一气之下分房而居才埋怨自己,还埋怨他不体谅她不先来道歉。

接连几天的冷战之后,万重珊好几次在夜里莫名地醒来然后再也睡不着。

她清晨就早早地梳妆打扮凑在门边想等到听见那边有动静的时候就冲过去帮忙,然后顺便道个歉,谁知道一直等到早饭来了书房都没人出来。

她问丫鬟是怎么回事儿,丫鬟说老爷很早就起来巡街去了,什么也没说。

心有点儿冷。

陆青舟中午也没回家,报个信说有应酬,晚上也没回家,传个话说有聚会。到她把菜冷了又热,热了又冷,通通倒掉了他还是没有回来,她赌气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烙烧饼听更鼓打了一遭了他还是没回来。万重珊面朝着窗幔,借着月光数上面细细的花纹,忽然想,他是不是不能忍受她的无理取闹,所以不要她了?

这是很无聊很没有用的一句话,可是她还是想问,他们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小的时候,她跟她青梅竹马,就算斗嘴斗得鸡飞狗跳,吵架吵得比仇人还凶也总是可以和好,现在想起来也不会生气,只觉得有趣。

再大些,为了嫁娶之事茫然忧心的时候,偶尔想着自己未来的相公脑子里会冒出了他的脸,想一会儿脸就红一点担心心事被别人瞧出来,躲在被子里偷偷地笑,满心的甜蜜。想象如果真的嫁给他,未来的日子会是什么什么样子,以后会生下什么样孩子,男孩还是女孩,像自己还是像他。

等到操办嫁娶的时候,不能跟他见面,就在心里描他的模样,想他现在是什么心情,会不会跟他一样期待害羞,他们两个在一起会不会幸福,京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以后怎么跟他相处,还有好多好多,每天想着这些睡不着觉,早上起来依旧觉得欢喜。

可是真的到了如今,她却不知所措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求得他的谅解,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她不知道要如何控制自己的心情,避免他回家之后依旧要面对鸡飞狗跳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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