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不知道怎么回答。
——上一次拒绝她，我已经得到了惩罚，知道了代价。
“你和她很好。”
我知道她说的是小霞。
我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没用的，别尝试了。”
“什么？”
她无比自信的往我面前靠近，然后伸出手环绕我，抱住我说：
“没用的，别尝试了，你不是我，也不会成为我。那么对她，只能让你自己更加难过。”
……
她说的对。
我成不了她。
再怎么尽心竭力的模仿她，企图扮演她，我都只是一个小丑而已。
至少，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小丑。
拙劣的企图复制她，无声无息的想要篡夺她，都只是徒劳。
我差点就在积年累月的夸奖里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是那个『跳水皇后』的事实。
她说的没错，在小霞面前，我永远都不是我自己。
始终只是一个不完全的影子。
我为自己觉得悲哀，继而恼羞成怒的推开她：
“你凭什么揣测我？！”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我，不顾自己的衣服被我身上的水打湿，也不在乎自己的样子有些狼狈。
“你凭什么说我？！”
“我是什么样的人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什么？我的所有事情，你知道什么？你懂什么？！你只是一个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任性妄为，不知所谓又懦弱无比的混蛋而已！”
她抱着肩膀笑着看我。
“说完了吗？”
……
永远都不可能会说完。
“说完了就走吧，包里的东西就锁在柜子里吧。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我警惕的看着她问：“去哪儿？”
她把我的包拿起来锁进了自己的柜子，然后把钥匙揣进自己的口袋，耸了耸肩故作奸邪的一笑：
“上刀山，下火海，不管去哪，你不是都要跟着我吗？”
……
……
……
这个混蛋的斑斑劣迹，我记忆犹新。
☆、第 26 章
那天晚上，她居然带我去了清华。
“离开你的这几年，我就在这里。”
……
“我猜你应该会想要知道我这些年都在做什么，去过哪里。”
她站在我身边，抻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之后指着旁边的一辆自行车说
“这几年我就骑着它，在这里上学。”
不得不说，她做的没错。
我想知道。
我真的想知道。
知道她每天都做些什么，她用什么来打发时间，她每天都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她上课时候都讲些什么，住在哪里，是否刻苦学习挑灯夜读，冬寒夏热，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缺失的那些时间，我想知道她都用来做了什么。
有没有想起过我？
“我住的宿舍不在这里，毕竟很多时候还是不太方便。他们安排给我的老师是个岁数很大的老头子，英文真难学。”
“能多难？你不是世界冠军吗？”
“是呀……可是我也不是神仙呐……”
她无比自然却近乎撒娇的语气，我还是记得。
“夏天的时候经常有人坐在这里看书，晒太阳。我从来都没有来过。我总是想，如果要是能够和你一起坐在这的话就好了。”
“我上课的教室在前面，现在锁门了，但你能看见窗户。那边的402,407,603,607，我都经常去。听不进去课的时候，我会开小差看看外面，想想你。”
……
温柔起来也是相当的自如。
“这几年读书学习，我总是觉得好累，其他人都比我优秀很多，我又不喜欢输给别人。可是追赶别人很累。”
“鸽子从这里飞过去的时候，能听见很大的鸽哨声。”
“这个季节的路很滑，我在这条路上摔倒过，就是那里，看见了吗？雪地被压乱的那一块。”
“食堂的饭菜不算太好吃，但很便宜。”
“我第一个学期去食堂的时候，打饭的阿姨总会多给我一个菜，不过后来就不会了。所以阿，世界冠军，也就值多打一勺菜而已。而且还不是长期的。”
……
嗯。
还有呢？
然后呢？
后来呢？
我不厌其烦的点着头，她不厌其烦的说着。
晚风吹，月明星稀，初春料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浑身发凉，然后被她牵起了手，呵着暖气，然后很自然的放进她的口袋里。
她的手很暖。
那天晚上很美。
她的围巾是咖啡色的，上面还有奇妙的香味。后来回想起来，大概应该只是一些普通的肥皂的味道，但在那个晚上，我觉得非常迷人。
那时候我天真的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应该到此为止。
过去的那些让人绝望和痛苦的追逐，都应该在那天晚上画一个完美的句号。
然后，从此，令人钦羡的师姐和她那个永远不服气的师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
但是并非如此。
那天晚上的快乐像是初春的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然后融化在空气里。在地面留下湿漉漉的痕迹，虽然明明有迹可循，但却又消失靡遗。
路灯下，我和她牵着手走过。
要是说这就是幸福，那么可能我们都曾经拥有过。
昏黄的灯光照亮我和她的脸，她絮絮叨叨的说着那些琐碎的事情，我全心全意的去听她讲那些没有我的日子。
你也许觉得这些事情太过平凡，可是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明白这种琐碎有多珍贵。
如果可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让时光永远停留在那天晚上。
“……我喜欢你。”
这是我听过的最认真，最值得珍惜的一次表白。
该继续迟疑吗？
不知道。
“这几年，我总会想起你，总会想起来以前在国家队跟你训练的时候。缺了你，总觉得少了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天气凉，她的鼻尖是粉红色的。
“……我喜欢你，晶晶，别再跟我争了，好吗？”
——好。
我几乎就要答应了。
然后忽然间想起钟教练，想起训练，想起那些没有她，自己一个人撑过来的苦日子。
我只差一点点就能够离开她了，我只差一点点就能彻底忘记她，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了。教练看好我，队友喜欢我，我明明可以得到那些看起来最最完美的生活。
——认真训练，在夏天的奥运会上横扫群雄，成为世界冠军；然后和队里最帅气英俊的男队友谈恋爱，名利双收，然后和高敏世师姐那样功成名就的退役，转去体育局做领导也好，在社会上做明星也好，最后嫁入豪门，做一个普通的，平凡的，正常的人。
我离那样的生活很近很近。
然而因为她的存在，我再一次开始迟疑。
她就好像是戒不掉的毒药，好像是诱惑着我放弃康庄大道的魔鬼。她蛊惑着我放弃未来，她放肆的勾引我和她一起跌进最深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