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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簪阁之剑底红颜(78)

墨夜就是那时出现的,白衣不染尘埃的男孩弯下腰来对她伸出手,一瞬间恍若天神。就这一眼,铭刻入骨融进血肉从此再不能忘。

这一场初遇没有任何浪漫唯美,却从此以后成为她的信仰。

谢语童想得有些发痴,那时他们都还年少,墨夜还没有遇到沈离。

然而遇不遇到又能如何,这么多年追逐从未有过结果。她知道自己的性格,偏激狭隘,看似阴狠实则懦弱。转过身去百般计谋用尽,却不敢当面开口说一句喜欢。取笑自己活该,又偏偏总是不甘心。这样地不讨喜,然而终究改不了。

往事一幕幕快速划过,偶尔捕捉到一丝温柔,连手指已经被热茶烫红都没有发觉的人脸颊上悄悄飞起两朵红云。

“靓妆眉沁绿,羞脸粉生红。这沿海的姑娘莫非都如此美丽,让小生都不敢大声说话了。”

谢语童还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一个不属于他们三个人之中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初时还在门口,最后一声却已经落在耳边。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跨一脚进店来,半侧着身子只能看到一张儒雅清秀的脸,倒是一身青衫半新不旧,看上去就像十年寒窗还总是落第的穷学生,手中竟然还拿着一本旧《论语》,书页边儿泛着卷,更坐实了书呆子的身份。

说话间人已到了墨夜三人跟前,走得倒是很快。谢语童还怔着,就见那书生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自己,才反应过来刚才对方是在说她。谢语童虽然美貌,然则声名在外,各处行走从没见过敢于当面调戏她的人,更何况对方一看就是个老做什么艳鬼美妖奇遇梦的酸唧唧的书生,不由得大怒,一拍桌子,道:“放肆!”说着就要起身。

墨三按住她的肩头,摇头表示不要轻举妄动。

那书生却是瞪大了眼,一边晃着头一边“啧啧啧”地感叹到,“别生气,别生气呀。生气了可就不好看了,姑娘你说你生得天仙儿似地,怎么别人夸你反而如此凶悍。这样可是会嫁不到好夫婿的。”

谢语童听他胡言乱语变本加厉,刚刚因为羞涩而红的脸此刻完全变成了因为愤怒而涨红,用力拍开墨三的手打算撕烂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的嘴,一掌击出,谁知对方却拿出了那本《论语》翻来翻去,看上去是在看书,却偏偏避过了谢语童的招式。

谢语童不信邪,又是几招递出去,却总是被看似笨拙实则灵活的书生状似不经意地避过,当下心里一沉。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墨夜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好整以暇地伸手又倒了第四杯茶,放到这张桌子的唯一空位上,然后转头对着还在左支右绌偏偏毫发无损的人笑道:“这位兄台,不如一起来喝一杯?”

书生挥着《论语》隔开谢语童刺过来的匕首,一边不慌不忙地对墨夜回以一笑,脸不红气不喘地回答道:“承蒙兄台美意,小弟不慎荣幸。可惜此番身有要事,不如下次再聚。”接着又转过头对谢语童说:“姑娘莫要喊打喊杀,辜负美貌啊辜负美貌。”

“童童,坐下。”墨夜闻言向书生点头致意,叫了谢语童一声。见阁主发话,虽然依旧怒气难平,她还是收回了兵器,坐回桌前,然而一双杏眼依旧瞪着那书生,一副打不死你我盯死你的架势。

那书生卷着《论语》,当做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向墨夜拱了拱手。

见这边事态已经平息,那一直注意着情况的客栈掌柜忙忙地迎上来,先向墨夜几人赔了罪,又对那书生模样的男人极熟稔地道:“李公子,螭龙号已经靠岸了,现在上船正好。”

那书生点点头,从那件看上去很寒酸的衣服袖子里拿出一小锭银子,放到掌柜手心,施施然负着双手出去了。那掌柜捧着一整锭银子乐呵呵地傻笑,翻来覆去看了一番又用牙咬一咬,确定是真的银子后,乐颠颠藏到柜台后面去了。

“阁主,这人怕是有点问题。”墨三见那书生已经走得没影了,沉声对墨夜说。墨夜抬眼看了看那无人去喝的第四杯茶,问谢语童:“你刚刚跟他交手,感觉如何?”

谢语童还在气头上,低声啐道:“□!酸书生!”气呼呼地一抬头,看到墨夜沉静的双眼,就像忽然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怒气瞬间消了下去,低声说:“看得出他在藏拙,但武功应该远在我之上。不知此来有什么目的。”

“当今江湖武功能超过你的不多,还能游刃有余的更少。看来这一趟会很有意思。”墨夜望望窗外的天空,夕阳几乎快要完全淹没了,夜色一点一点倾蚀着这座海滨小城,准备把整个世界拖入黑暗之中。

“设宴于楼船,不知船在哪里。”墨三沉吟着说。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只听“咄”地一声,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飞镖穿透一张薄纸牢牢钉在三人面前的桌子上,镖尾的红穗在空气中颤巍巍地抖了两下,随即安静下来。

墨三立即警觉地站到墨夜身边,谢语童伸手拔下飞镖,拿下那张纸条细细阅读,不由自主地把纸条上的内容逐字逐句地读出来,“黑暗尽处,光明始生。西北偏北,螭龙于此。阁主,这大概是说我们要找的船就在西北偏北方向的黑暗处?”

“不用找了,我已经看到了。”墨夜没有回头,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海平面。

只见西北偏北处,一片沉沉的黑暗里,一艘流光溢彩雕梁画栋的楼船停泊在港口,整个船上灯火通明,就像是琉璃堆砌,辉煌无匹,摄人心魂。

第二章、玉树琼枝作烟萝

叫做螭龙号的三桅海船静静停泊在夜色下的桅城港口,高大凝重、气势宏伟。

船长三十丈,高十丈,跟邻近的几艘一般海船相比,显得格外庞大。整个船身都是新漆过的,干净明亮的颜色显示出它还从未出过海,空气中飘散着还未散去的油漆味,以至于让人看不清这些新漆之下的船体是否是一具旧皮囊。

船有上下三层,此时甲板上空无一人,然而整艘船却灯火通明。大红灯笼一排排挂满了所有楼层,无风自动,摇曳出荡漾的光晕。主桅已经升起了宽阔的白帆,被暧昧的红光笼罩着,在暗夜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船头孤零零高悬着一盏玻璃风灯,惨白的光芒与大红灯笼格格不入,仿佛在召唤海面上无处来归的游火幽魂,没有一点活人气息,只有无知无畏的各色飞虫前仆后继地围着玻璃打转,试图以卑微之躯去触碰灼人的光明。

甲板上伸下一块木板,直直架到港口,供船员与乘客上下。

墨夜走在前面,身后一左一右跟着墨三与谢语童,三人此时已经走到船前。走近了看,整个船只更加金碧辉煌,仿佛笼罩着一层祥云,偶然坠入凡间,简直让人不敢直视。然而只站了一会儿,就会发现比起仙气,这里更多的是诡气森然。偌大的一艘船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声响,死寂得就像一切都在画中,只有附近夏夜的鸣虫拉长了调子发出有气无力地声音,提醒众人还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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