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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簪阁之剑底红颜(45)

墨三放缓了呼吸,降低自己心跳的频率,然后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声音。一片寂静,没有其他的呼吸声。这里,现在应该只有他一个人。

在确认了这一点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明。他的四肢上都被绑上了粗重的铁索,一端凿进了墙壁里,他试着扯了几下,发现不能挣脱,哪怕扯出了铁链,也会连带整个囚室都塌陷,在还没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的情况下,这种做法显然很不明智。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力气,要扯断铁索根本是天方夜谭。

还好铁索有一定的长度,他还可以在固定的范围内走动。

由于没有光,他无法确切地观察出这个囚禁自己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只好用手和脚一点点探测丈量。

宽九步,长九步,地方不大。墙上泥泞粗糙,带着些微湿意,偶有青苔滋生。

这里还在杭州城里吗?还是已经出城了?地面之上不应该有这么纯粹的黑暗。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囚禁他,只是为了针对他还是有更加险恶的目的?

不行,无论如何,他必须出去。

墨三把耳朵贴在墙上,以期听到外界的声音。一片令人心慌的寂静里,他听到了某种熟悉的声音,细微而连续的,潮湿冰凉的——流水声?

在杭州城里讲到水,那第一个反应必然是西湖。但愿这个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在西湖湖底,至少没有出城。

墨三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饥饿程度,也就将近一天的感觉,看来自己没有昏迷太久。否则,只怕更没有力气找到出去的方法。

平静了一下心绪,墨三席地而坐,开始试图冲破那女人下在他身上的内力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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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簪阁里,大白天的依旧灯火通明。

昨天晚上苏沫被请回来后,很意外的,墨夜没有要立刻审问她的意思,刚刚还精神奕奕的男人声称自己困了,要去睡觉,然后让人好好招待苏沫,带她去客房休息。

没错,是客房,而不是修罗堂。墨夜嘴里的“好好招待”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在里面,甚至没有人来给她上枷锁或者点她的穴道,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四个黑衣人沉默而客气地把她送进富丽堂皇的房间,然后齐齐守在了门外。

这一下让原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的苏沫有些措手不及,满肚子的说辞无处安放,当夜反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墨夜这一手不可谓不高明,一下子就搅乱了苏沫的心。

于是等到第二天她被再次带到墨夜面前的时候,眼下已有了一圈淡淡的乌青,脸色也比从前差了不少,尽管扑了不少脂粉,还是掩盖不了细微处颓丧的气息。

现在,房间里只有她和墨夜两个人。却不知是谁下的吩咐,整个寻簪阁杭州分部里的灯烛都被点亮了,不断跳动的烛光耀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吃力地抬眼望去,熟悉又陌生的剪影。

往常她见墨夜的时候,这个男人通常是慵懒的,随意的,带着点儿神秘的性感。而现在坐在高堂之上的这个男人,却难得的正襟危坐,严肃冷峻,散发出无形的威严。

气势一变,连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也看上去不一样起来。

究竟你的真面目会是什么样呢?千变万化的面具之下,那张真实的容颜,你是否连自己也好久没有仔细看过了?苏沫有些恍惚地想着,不知不觉就小声问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走神,原本以为不会听到回答,堂上的人却走了下来,直到站到她的面前,平视着她的眼睛。

“我是,寻簪阁阁主,墨夜。”

“呵,原来如此。”女子脸上带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却没有太多的惊讶,表现出一种先前就已怀疑而现在终于确定的神情,任谁看来都无懈可击。然而此刻墨夜已经背过了身去,不再看她。这个角度苏沫看不到墨夜的脸,只能听到他平静的声音。

“苏姑娘,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苏沫垂下眼帘,有一瞬间的踌躇。

“那些失踪者都是你所为吗?”

“是。”

“为什么?”

“……不知道。”

“苏姑娘!”

“我常常——记不得一些发生过的事情。”

“既然不记得,那又怎么这么笃定这些失踪案都是你做的呢?你跟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虚与委蛇吗?还是说,你要坚持你那套离魂症的理论,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墨夜语速很慢,听不出喜怒,然而一下子说那么多字,可见对苏沫推诿的态度有些不耐烦。

“墨夜阁主,你知道,我的武功是怎么练出来的吗?”面对墨夜隐隐的怒气,苏沫却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墨夜不答。

苏沫也不以为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一定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一群十岁都还不到的孩子,男男女女都被关在一个场子里,没有任何自由,没有任何闲暇时间,没有平常小孩的玩具,他们每天所要做的,只有不断练习练习再练习。

呵,纯粹的力量,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不靠任何内力的武功就像缺了一条腿却仍要行走的人,太难了。每一天,对着成长了十年百年的树木,就这样,一脚一脚踢下去,只能用力用力再用力,直到终于有一天踢断为止——而踢断了这一棵,还有下一棵,那么多那么多,永远也没有尽头。

每一天都要被喝骂鞭笞,每一天都有人累倒在地,每一天都有人撑不过去死掉然后被像垃圾一样扔出去。到最后,活下来的孩子,都不像是个人。

我一直都以为我会死,真的,那时候我那么柔弱,在那群小孩子中根本不算资质好的,随时都可能成为一具尸体。可是我不能死,我对自己说我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我踢到整个双腿都肿起来、破皮、溃烂、流脓,我发烧,我昏迷不醒,我几乎被扔出去。可是最后,我还是成功了。

那么多人都死掉了,可是我活了下来。所以现在,你才能看到我站在你面前说话。

墨夜阁主,这些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会懂呢?

是的,那些失踪的人都是我干的,我杀了她们。可你要问我为什么,抱歉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单单只是觉得她们生活得太好了,我不乐意。就是这样。你想要原因,原因就这么简单。”

苏沫挺直了胸,毫无畏惧地望着墨夜,“你每天出入都有华服美饰、姣婢慧童、前呼后拥,动辄千金买笑,一顿午饭能花掉穷苦人家一年的积蓄,穿的衣服要几千个贫女压着针线做上好几个月。有些痛苦,你永远都无法了解。”

墨夜终于回过头来,正视这个他原以为已经很了解了的女人。但他的表情并不是同情或者愤怒,也不是一贯的深邃无波,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想起某种过往的略带悲戚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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