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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生(66)

“这里的香客好多啊,大师兄,你要不要也来求上一签?”

“我.我求什么啊……”云锦窘迫的看着翠羽,脸都红了。

翠羽眼神瞟向抚着木牌的飞雪,脸上一片了然的样子,被当场揭穿,云锦的脸更是涨的脖子也红透了。

“姑娘,可是为有情人求福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自身后过来,笑盈盈的,皮肤有些松了,面色却是红润,胡须长而白,颇有仙风道骨的神采。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

飞雪打量着他,歪着脑袋想。

“呵呵,有缘人,你还记得么?我在这里等你,可是好些年了。”

“等我?为什么要等我?”

“帮你解心中疑惑。可否借一步说话,随我到后园去?”

“怎么了?”

翠羽和云锦见一个老者和飞雪搭讪,上来问讯。

“我是本院的守僧。遇到故人,有些事对这位施主说,请二位在此等候。”

“月老庙还真是不一样,连守僧都特别。”云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我觉得那个老头好眼熟啊。”翠羽托着下巴,盯着月老的塑像发呆起来,那张脸,兀自盈盈。

飞雪自他踏入后园,刚踏进去,就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数不清的枝叶细致紧密,如同一团团绿色的云朵,金黄色的花朵就像夕阳余晖下的云彩.在那烦乱的树枝上,系着一个个小木牌,下面挂着一颗一般红一半黑的果实,一阵风吹来,木牌上的铜铃相互撞击,清脆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是什么树?”

飞雪抚摸着它的枝干,问道。

“相思树。”

相思树。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就好像自己在很久以前便已将这首诗刻在心里。

“没有想到,施主还记得我告诉你的诗。”

“你到底是谁?”

飞雪看着他,脑海里的疑惑越来越多。

“你不是一直在找一个人么?那个人总在你的梦里徘徊,你却看不清她的容颜,我就是帮你指点迷津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

“我不光知道,还知道那人在哪里,世事轮回,你们彼此追逐,其实我一直看在眼里的,只是情这事,也不是我好插手的,听随心意,还是要靠你自己。”

“你知道她在哪里?心跳渐渐加速,他说他晓得梦里的人在哪里!”

“你莫着急,我先问你,若是要你想起前世今生,你可愿意?其实缘起缘灭,只一世便该将前生未完的都做了了解的,放不下,便是无尽轮回,你还要受这种痛苦?”

“只要能找到她,做什么都可以。”

“你想好了?有些事情,忘记比铭记更好,因为一旦想起了,它未必是你承受的起的。想起了,就注定痛过的再痛一次,失去的,会再想起,就算现在消失了,可是那痛还会烙在心里,再忘不得。”

“我听从心意。”

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月老笑了,世间痴情人还真是多呢。手掌翻转间,一枚赤红的豆子出现掌中。

“这是……”

月老笑笑,将它放入她掌心。光滑微凉的触觉,似乎是自掌心一直传到了胸口,撞击着心灵大门,像是一把钥匙,将尘封多年的往昔打开。

“你要看清楚自己的心……”

视线模糊了,再看不清楚面前的东西,耳朵也失聪了,再听不到身边的鸟叫,自己像是被丢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周围的事物景象迅速变换。

眼前出现一座庙宇,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个青山男子在蒲团上跪坐了一夜,看着一只彩蛾无数次的飞向烛火,最终命陨,那男子起身离去,一滴眼泪落在门前的小草上,泛起一片晶莹。后来,视角换了,自己站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一个身穿华服的女子在人群里匆匆奔跑着,匆忙间掉落一块手帕,被路人拾起,她看见那人的容颜,粉面桃花,眉如远黛,只是眼角下有一道长长的伤口,和梦中人好像,却又不是完全相同,那名奔跑的少女已经停下了,在桥边坐着休息,她犹豫着,将伤疤用面纱挡住,终是将手帕交给身旁经过的俊朗男子,托他带给那人。像是在时间的罅隙里穿梭,这三人总是在相逢,然后错过,再相逢,依旧无言,那女孩爱上还她手帕的人,而这男子却整日在酒色中穿梭自如,女孩整日等待,却不知身后还有一双痴情的眼睛。良宵美景,身穿红衣的女孩笑靥如花,静坐良久,等来的不是他的新郎,而是一群盗匪。庄内上下,一片火海,她自火海里冲出来,在混乱中将她救下,孱弱的身子上满是伤痕。眼角有泪流下,滴在那人心口,渐渐晕开成了一块朱砂。

原来,我们早就认识……

“下辈子,我想娶你……”

一世,两世,三世……当初的女孩依旧心心念念的想着一人,对那女子虽有感激却无法回应。眼见着那双妖娆的眼睛里渐渐染了哀伤和寂寞,飞雪只觉得心好疼,疼到四肢百骸都颤抖,伸出手,却拉不住她。

倾盆大雨而下,孤单的影子站在雨中,望着那抹红色的影子撑着油纸伞越走越远,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她……心口的闷痛越来越强,站立不稳,她揪住心脏蹲下身子,却在那红衣回眸的一刻看清楚……

原来伤她生生世世的人,正是自己啊……贪恋着她给的温柔,却又自私的不给任何回应,还要痴守着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

空白的记忆如同无数的碎片涌来,将这多年遗忘的一切都一一填补起来,缝合起来,给她看到这最初的模样和最后的眷恋,心如刀割,无能为力,已经发生的事,怎么改变的了呢,那些只是记忆罢了。

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指甲深深刺进掌心,原来那个负心的人,伤害你的人,一直都是我啊……

“允儿……”

无论我对你温柔或是暴戾,

你皆视而不见

心心念念的是他吗?

今生你不愿做我身边的傀儡,

我亦无法得到你的心么?

那么,

只愿来世,

用这身体的所有,

用我的每一滴血和每一寸皮肉来还你……

皇城战火连天,山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看着那绝世的容颜流下一颗血泪,单薄的身子倒在铜镜前,素白的指间,还握着那柄凤凰朝日,她忍着痛忍着伤等着心爱的人,等着见她最后一眼,却不知,那与她纠缠了几世的人气数耗尽,已经长眠在花海,再无法醒来。情是温暖的,给人希望,却也在人失去的时候,成了致命的毒药。我们之间本无背叛,只是造化弄人,阴差阳错。想要靠近的时候,却成了永远的离别。

原来爱,不该是放手,是要紧紧抓住那人,就算死,可以死在一处,也能幸福的微笑,可是那时,自己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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