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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序(11)

趁着水汽还没让空气像液体一样粘稠,穆琬展开诡异的身法,忽高忽低,忽左忽右,带着好几个残影将两个小犀牛揍得七荤八素,跌坐在地上。

几个残影忽然合成一个,穆琬嘴中不知何时咬着一张符纸站定了,口中呼:“破!”

吐出的气息震动了纸片,震动的气息震开了周围的水汽,业火重新在周围静默地燃烧着,渐渐向里围拢,环绕在两只小妖怪周围,逼得他们不得动弹,还三五不时舔一下小犀牛们多汁的身体。

穆琬抽出剑,秋水一般的剑刃反出月光。眼见要刺下来,年长的小妖怪伸出右臂来护住弟弟。

只是这一剑终究没有刺下来,穆琬用了好几次力,下了好几次决心,却始终下不去手。

半晌,两只小妖怪偷偷抬眼看穆琬到底打什么主意。却见她散了业火,收了宝剑,随便指了个方向,“你们走吧。”

“姑娘且慢——”顺着夜风,忽然有个声音阻止了这里三个人的动作。大家四下张望,可是周围除了高墙就是黑夜。

月光照出一个影子。正从小巷子尽头慢慢长出来。

“姑娘可是下不去手杀这两个妖孽?”街角那个人走出来,束着头发穿着道袍,看起来倒真是仙风道骨,“我自可为姑娘代劳。”

穆琬眉梢挑起,当真是看到什么颇为有趣的事情,“妖怪怎么就该杀呢?”

老道士面容一凛,仿佛看到大逆不道的儿子在和大逆不道的女婿通奸,斥道:“你这后生,妖孽人人得而诛之!休要心软,把剑给我,我除我的妖,你取你的药。”

穆琬犹犹豫豫,双手捧着剑,剑柄指左,将剑慢慢递了过去。

阿二原本乖乖呆着,搞不清楚穆琬在搞什么鬼名堂,那老道士分明隐隐满身狗毛,长着长吻利齿,一副大灰狼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这会儿穆琬要把防身利器都给了不认识的家伙,常在江湖飘不知挨了多少刀的年轻有为女实业家当然不能同意,很想挣扎一下,却苦于挣扎无门,只有空着急。

那狗头老道士伸手就要来抓剑柄,剑鞘却忽然飞走,秋水似的剑身带起一泓月光,剑柄被穆琬握在手中,疾风闪电般挥了出去。旁观者好比阿二心下大喜,还说终于能看见血肉横飞一刀两断的场景,不想急光一下被收住,宝剑被一只黝黑的利爪挡住。

“你这蜪狗,我说不杀了谁也不准杀!”

“小丫头原来早看出我的真身了!”蜪犬虽然穿着道袍,一招一式却全是狗打架的姿势,黑亮的爪子抓开空气,也不知由什么东西淬炼,硬若钢铁,削不断砸不烂,力气之大震得虎口隐隐发酸发麻。

要说这狗打架一般都是上牙齿的,这只蜪狗也是狗,为什么只上爪子呢……

忽地,一只小犀牛冲穆琬喊道:“姑娘别让他变回狗头!”

原来如此。穆琬换了一套剑法,招招都是杀气,没花巧没防御。剑术本主刺击,讨的就是个巧劲,这么披麻泼墨的攻击力是很强大,可也很费体力。蜪犬在密集的攻势下一路后退似乎招架不住,身上也多出好几道口子,点点黑狗血洒在地上,反着月光倒成了白色。

周围的雾气又变得浓重,白犀牛的神力操纵着水汽,束缚着蜪犬的手脚。

只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穆琬一记劈砍劲道使老,肋下空门大开,让蜪犬捡了便宜,狠狠挠了一爪子,穆琬虽然反应迅速,蜪犬的动作又被白犀牛拖住,却还是让锋利的爪尖刺破了皮肉。

血液迅速浸透了衣服,被风一吹,明显感觉到丝丝凉意。穆琬捂着肋下摸出红呼呼一片,蜪犬一看机不可失,挥舞着爪子又冲上来准备再行击打。却见穆琬血糊糊的手往剑刃上快速一抹,待那爪子突入剑网要抓到自己的时候忽然一挥。

刚才还断金削玉的爪子忽然像变作了蜡铸的,剑刃整个没入,又从另一边穿出来。爪子还奇异地连在一起,挥出一道光亮。

穆琬退后几步,甩掉剑刃上的狗血,将自己的血又抹了上去。这边的蜪犬没了一只爪子,正痛苦地抓着手腕呜咽,渐渐身上覆满毛发,长吻尖牙突了出来,动作变得迅速又凶猛。穆琬倒是忽然成竹在胸笑得灿烂,从对攻变成了躲闪。

果然不一会儿,蜪犬猛地一个踉跄,接着栽倒在地,数次试图爬起来,全部都跌回地面。穆琬走过去,蜪犬用断了的爪子指着她:“孝小丫头……血有毒!”

“啊,是啊,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害我流这么多血,不用都浪费。”穆琬一笑,一剑捅了下去。蜪犬抽搐了两下,软倒不动,化作犬形。

穆琬把剑身上的血擦掉,一脚把剑鞘勾起来,两两相对一送,秋水寒光消失不见。接着掏出匕首,在蜪犬尸首上比比划划,最后掏出一颗小珠子。

“刚才真是谢谢了,多有得罪我先走了。”穆琬双手抱拳作揖,然后转身就要走。

“姑娘等等!”年长的小犀牛叫住她,“其实呢……他跟踪我们有一段时日了,今天不是你,我们也打不过他,只怕还是要死在他手上。”

“这样碍……那就算两不相欠吧~我走了哦~后会有期哦~”穆琬右手放不下来,叉着腰,左手挥一挥。

“姑娘再等等!”小犀牛扭扭捏捏,伸手挠挠鼻子,白犀牛的灵犀角若隐若现,“这个,姑娘如果急用,我可以刮一点给你……”

穆琬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摆摆手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蜪犬的内丹也一样。”

“那……那后会有期!”

穆琬本来都要隐没在黑夜中,忽然又从房顶上探出头来,“你们两个娃娃别学大人出来逛窑子,乖乖滚回家睡觉。”

“姑、姑娘你言重了!”

“说中的中吧~?快快回去,姐姐也走啦!”秋水寒光忽然闪现,飞天远走。

穆宛儿再临!

夜如水一般从上凉到下,吹得隐隐作痛的伤口凉凉的很舒服。御剑飞行的速度很快,怀中那颗晶莹剔透的妖怪内丹仍旧还热乎乎的。不知银杏妖怪如何了,身上毒血如此毒,大概就是她现在如此虚弱的主因。

宅院里隐隐透出光辉,在一片漆黑的森林中很好认。

穆琬下落,从空中跳下来,落地时震动了伤口,疼得穆琬和阿二一起倒抽一口气。寒光秋水没入地面,穆琬悄悄潜入自己屋中,找出一个药箱把衣服一脱往床上一卧,白花花的金创药刺啦一声撒到伤口上,阿二觉得简直能听见伤口和药粉反应冒泡时卟噜卜噜的声音顺着肋骨到达脊椎顺着脊椎直达颅骨内腔。随后是一阵剧痛。穆琬你对自己真狠啊喂!

穆琬艰难地伸出左手,刷拉刷拉拽出纱布,慢慢坐起来,把自己裹成尸体状。轻轻动了一下,感觉还算良好,就下床随便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推门出了屋子。

进了摆放银杏的屋子,桌上的灯火微弱地闪烁着,兰儿靠在床边打瞌睡,湿布搭在银杏妖怪的额头上。她睡得依旧不安稳的样子,眉头轻蹙,眼球在眼皮下微微颤抖着。穆琬走近床边,轻轻拍醒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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