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握着的书被自己用力攥着已经抠出了一道浅痕，有几页已经皱了。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将书放下慢慢抚平。
眼前的世界忽然黑了，一双温热的手正盖在自己的眼皮上。
“在想什么？”
“你什么时候来的？”楚玥瞳拉开眼皮上的手，将站在自己身后的男子拽到身前，“都多大的人了，还玩偷袭。”
“我可没有偷袭，是趁你打盹的时候进来的，要怪，只怪你警惕性不够。”
五官硬朗的男子身上散发英气，微微弯起的嘴角给他坚硬的脸添了一丝柔和。
“我说不过你。”楚玥瞳摇摇头，“小楚，这里可不比你的王爷府，没事的话还是赶紧回去吧。不然出了什么事，我可管不了你。”
公孙楚咯咯笑着，拿开她要接着看的书，“我不是担心你日理万机，累坏了身体么？给你带了燕窝来，让人去热了，不知门主大人可否赏脸和我一起享用？”
楚玥瞳皱起眉，“你有这么好心？是为别的事来的吧？”
“嘿嘿，大丈夫以事业为重，可是，你我还是要顾的啊。”公孙楚蹲下身，孩子似的将头放到她的膝盖上去，舒服的闭上眼睛，带了一丝依赖的口气说道，“这世上，我最在乎的，和我最亲的，就只有你了，不是么？”
“小楚……”楚玥瞳心软下来，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鬓角，这个男子已不是当年那个尚带青涩会脸红的小小少年了，多年过去，他依然是充满才情，依然是聪颖过人，但也更加工于心计，更加冷酷无情。为了一己之私，可以不惜牺牲那么多人的性命。是自从丢掉了他最心爱的东西之后。
“云沧之争，准备的如何了？”
“还要我准备什么么？你不是早该做好了万全准备么。我要做的，也只不过是为你清除那些虾兵蟹将而已。”
“呵呵，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不然要我怎么样呢？”楚玥瞳的视线飘远了，“若是我要你现在不要做，或者要你放弃，你就会停下来么？”
“你后悔了？”公孙楚依旧是闭着眼睛，“你不是说过，会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么？”
“我只是，不想看那么多人白白丢掉性命。小楚，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你应该知道的，那些江湖草寇，都有自己所谓的道义，他们都要讲自己的义气，就算是被逼入绝境，也傲慢的不想低头。在这个江湖，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兵家场上也自古是如此的。他们并不是白白牺牲，我可以借此，来建立我的威信，只有要他们害怕我，才会真正的归顺我。”
“就算是最后得到了，你会开心么？”楚玥瞳声音变得低沉，“我看不出你高兴，我看到的只是一副空着的身子，它的灵魂不在这里。”
“谁说我不高兴？”他伸出手寻到楚玥瞳的手握住，贴到自己的脸上，“我很高心。从小到大，都是你站在我身边，你最疼我，也最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所以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这个天下是我和你的，所有的人我都可以失去，但是，我唯独不能失去你。所有的人我都不相信，但是，我唯独相信你。所以，永远不要让我失望，也永远不要伤害我，好吗，姐姐？你记着，这世上，和你最亲的人，是我，会一直保护你的，也只有我。”
这带着些许霸道的话明明是温柔的，却似一道无形的枷锁将自己牢牢困住，不得脱身，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己的身份，和对于眼前这人的责任。
她依旧是轻轻抚摸着他的鬓角，沉稳而又清晰的说道，“好。”
【疯妇?】
疯妇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复杂的心绪无法言表。这片生她养她的土地，在有了那样一个夜晚之后成了她逃离心伤和绝望的噩梦，离开的时候一无所有，而今回来，却是为了寻找她也许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莫紫言敲敲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我在想，咏州这么大，我们要从哪里找起呢？要是找不到，或者，她已经不在了，怎么办呢。”
“那好办啊。”莫紫言握住她的手，“我们两个没有人要的小东西就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咯，正好凑成一对。”
慕容雪被她故作认真的样子逗笑了，嘴上说，“不正经。”
“不正经就不正经，你不是最喜欢我不正经么？”莫紫言挑挑眉毛，眯起眼睛，“你和我啊，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走吧。那个女人用别人的孩子换走了慕容庄主的女儿，那户丢孩子的人家，我们就从御剑山庄附近找起吧。”
慕容雪拉住她，咬住嘴唇，“紫言，我，我想先去看看我娘。”
莫紫言会意，“我带你去。”
昔日泛着黄色的坟冢经几场大雨洗礼之后长出了绿色的青苔和参差不齐的杂草，在那粗糙的枝干之上开出几多细碎的小花来，给死气沉沉的土地带来了一丝生的气息。一年前立下的木牌褪了颜色，上面墨色的字迹已经淡了，依稀还能看得出字的轮廓。
慕容雪在坟前跪了下来，伸出手想拔掉那些开着碎花的杂草，想了想又把手放下了，娘一个人在这里，难免寂寞，有些活着的东西陪着她，也是好的。
“你失踪了之后，我便把她葬在这后山上，这样，她就可以日日守护着御剑山庄，”莫紫言也跪了下来，朝着坟冢叩头，“直到山庄重建的那一天。”
“娘。雪儿回来了，是女儿不孝，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慕容雪红着眼睛轻抚着木牌上的字迹，“对不起，这么久我才回来看你。娘，我已经找到哥哥了，别担心，我们都好好的，你受委屈了……”
莫紫言难过的看着她，不管自己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赵婉茹，始终是因自己而死。她未曾想过，自己一直想要的母亲的温柔，竟是这个人给的。那个时候，得知了自己的孩子早在多年前就被带走，她是不是很难过？明明是最无辜的人，却受到了最重的伤害。为什么莫若离能下如此狠心？她们明明是爱着同一个人，对待爱情的方式，却又不同。
究竟爱到底是成全还是占有？
她伸出手擦去慕容雪脸上的泪水，将她拥进怀里，“别伤心，我们的娘亲，现在，是安宁的，等到来世，我们都做她的女儿，补偿她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慕容雪哽咽着伏在她的肩上，“她受了那么多苦，离开的时候，一定很痛苦……”
“你要相信，离开，也是解脱。至少，她不会在为现实所累，再不用牵挂什么了。”莫紫言摸摸她的脸，“死很容易，活着才是最难的，有很多事，还需要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去做。”
“紫言。”慕容雪抬起头来，发红的眼睛看着她，“若是有朝一日再遇到了莫若离，你会下得了手杀她么？”
莫紫言愣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莫若离给了她痛苦，可她并未想过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