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那么小一团。”司衡比划了个拳头大小，要笑不笑地说：“整天就知道窝在我胸口, 要不就躺腿上。我去哪儿你都要跟着去，跟守着自家宝贝一样, 半刻不放松的。”
“真的？”赤霄面无表情动作僵硬, 表示不能接受自己居然有那么粘人的时候，也完全不想想象当时那种不忍直视的场景。
司衡看得好玩，重点强调, “真的。”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要消散了, 就算白虎祖不粘着他，他也不会自己走开的。
到生命的尽头也要抱着毛茸茸的小东西！这是一位天灵十分伟大的理想。
然而就是这么荒诞的理想救了他一命。
司衡日夜抱着小白虎祖，陪他嬉戏玩耍吃饭睡觉，高贵的祖圣和低贱的天灵之间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情谊。
具体表现在混沌中孕育出生的强大祖圣认为这个整天陪自己打滚的男人是他爹，就差没给司衡来一曲喵喵版的世上只有爸爸好。
但小眼神那个崇拜憧憬劲儿哦, 也差不离了。
见自己好像真有拐走了白虎祖的嫌疑，司衡也是哭笑不得，再三跟小东西纠正：“我不是你爹！你爹是这整个世界！”这世界可不就是混沌变的。
赤霄喵喵喵表示不理解，世界怎么会是他爹呢，世界是他爹怎么不陪他玩耍？
总而言之，无论司衡怎么解释，小白虎祖就是不信。终于有一天，他气哼哼地说：“你不是我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难道要给我做夫君？”
“夫君？”司衡也懵了，他们身为草芥般的天灵能撸一把祖圣都此生无憾，夫君这谁敢想啊。
小奶虎赤霄很得意，觉得自己懂得多：“朱红天天都那么说，一定要对她好得不得了的家伙才能当她夫君。你对我这么好，又不肯承认是我爹，那肯定是要当我夫君了。”
朱红就是凤祖，四圣中唯一的姑娘，凶悍起来龙和麒麟都躲着她走。
天灵心想，天生力量强大就是好啊，就算人傻钱多，也没人敢惹，他只能很耐心地解释，朱红跟他们不一样，朱红可以有夫君，他们不能。
“那凭什么？”小奶虎不乐意了，觉得人天灵是没看上他。
“你是只雄性白虎懂不，换你那叫娶媳妇儿。”
“那行，你就是要给我当媳妇儿。”
“……”司衡想了想，那还不如当夫君，反正也当不了多久。啊，叫嚣着要媳妇的毛毛也好可爱。
于是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继续瞎混。
不过司衡越来越虚弱。后来开始跑不动了，整天就只待在一个地方。赤霄见人家不再跟他玩躲虎虎的游戏，只好退而求其次整天在对方胸口打滚。
又过了几天，司衡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打滚也打不了了，甚至他一动，司衡的表情就显得非常难受。
变化这么明显，赤霄再小也注意到了，忍不住扒着司衡的头发，问他：“喂，你怎么啦？”
司衡微微一笑，继续努力撸猫，“对不起，我马上就要消散了。”
“消散，为什么？”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天灵都是会消散的，我们生来如此。”
这种事情在祖圣生命中闻所未闻，他拥有漫长而无尽的岁月，从不知道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短暂的生命。
赤霄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想伸爪子出去叫司衡不要消散，又怕一推就把人推没了，万分犹豫踌躇不前，声音都小心翼翼的：“没有办法让天灵不消散吗？”
没有。
司衡也想过这个问题。
从前，他也曾走遍各种名山大川，寻找其余的天灵，想要找到不让天灵生命如此短暂的方法。可惜，正如他们所谓低贱的血统一样，没有任何天灵能够逃过此劫。
无论他多强大。
不过没遇到赤霄之前，他虽然觉得比较遗憾，但最终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然而遇上了小白虎之后，生命朝露般短暂的司衡，在内心却升腾起了强烈的不舍与不甘之情。
如果能够早点遇到该多好呢，他们就可以多相处一天。如果他能活得更久多好呢，他们就可以一直相处下去。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他只能把看上去小心翼翼的伤心小白虎揽到自己胸前，让它窝在从前最喜欢窝的胸口，抱紧他，轻声说：“没关系的，赤霄，你的生命里还会有无数个过客。而我整个生命里都拥有你。”
真的，相比起最初只想撸下毛的愿望，他已经得到够多了，再不舍也只能如此。
司衡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赤霄感觉到有某种灵气从他的体内逸出，开始四散在空气里。曾经最喜欢当做床垫的温暖身体已经慢慢变凉了，他抬起头，呆呆地瞪着司衡的脸，却看到对方一直都温柔地看着他。
所有人想象中威严端庄充满神圣感的白虎祖“呜”地一声哭了出来，拼命抱紧这个男人：“不行，不行，你不能消散。”
潜意识告诉他眼前的男人需要更多的温暖，白虎的身体太小了，不够。天地孕育的圣兽在此际凭借强大的本能第一次化作了人形，顾不得观察自己的新形象，就立刻把司衡抱了个满怀。
对方的体温越来越冷，自己就极力发出暖意，想要把体内的一切暖意都传过去，焐热他，让他重新站起来。
司衡已经无法说话，只能用目光表示，小家伙的人形也很好看，不愧是天地精华集于一身的祖圣。而且，怀抱真的很暖。
他闭上眼睛，不留一丝缝隙地贴着赤霄，慢慢闭上了眼睛。
就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回顾了身为天灵短暂的一生，走过的所有路途和风景，而路上始终有股暖意锲而不舍地跟着他，像指路的明灯。
桃源空间里，赤霄魔君听得目瞪口呆：“然后你就死了，变成了系统来找我，还声称要我找三千年前的恋人？”
“不是的，我没死。”司衡顿了顿，“那时候没死。”
“？？？”
一夜之后，原本渐渐消散的司衡居然又醒了过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依旧完整的身躯，以及把自己箍得简直要嵌进身体里那么紧的小少年，对面的暖意还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好像永远不知疲倦。
感觉到他的动静，赤霄也睁开眼睛，一双金瞳中还有未曾抹去的悲伤，同样愣愣地瞪着他：“司衡？”
“嗯。”
“你没消失？”
“好像没有。”司衡抽出只手，反复观察自己的手指，确认它们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不是什么幻觉。
他可能是开天辟地以来首个挺过了消散的天灵！
甚至是唯一一个。
是赤霄，是因为白虎祖圣一直没有放弃他，始终抱着他毫不吝啬地与他分享自己的力量，支撑着他熬过了这个凛冬般的寒夜，重新凝聚了自己的身体。
最初向这只小白虎伸出手的时候，他是抱着撸一把死也值的心态，却万万没想到最终是这个决定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