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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追兄(84)+番外

“二楼走廊尽头的那一间不行。”温念远沉沉地加上了一句。

两人一进七弦专属的那间房间,七弦转回身,看着温念远将门仔细关上,凤眸微挑,声音中略带笑意,“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去大漠吧,你曾说等事了,要看看域外风情。”

温念远直视着七弦,七弦也回望着温念远,良久,他轻笑出声,“那么事了了吗?”

说着不等温念远回答,径自摇摇头,“你怎么总也学不聪明,说谎之前,总还要那么认真地盯着我看,好像你看着,我就会相信一样。”

温家的事也许了了,但不代表江湖就会风平浪静,否则,宁修茂又为什么而来,总不可能是为了吃温念远的面。

听着七弦戏谑的声音,温念远没有反驳,只是郑重地说:“我知道骗不过你,只是希望你能难得糊涂一次。”

怔了一怔,七弦抿唇,是啊,难得糊涂,人生最难是大智若愚,他一生流离颠沛至此,未尝没有太过敏锐细心的缘故,都说过刚易折、慧极必伤,如温念远所言,糊涂一次并非坏事。

只不过,换他时他刻他事他人也许可以,但现在不行。

“你一路行来,听了不少流言吧?”慢慢地踱到桌前,七弦执壶倒了两杯茶,一杯推到温念远面前,直说。

话到此处,温念远已经明白七弦态度,其实他完全不意外,在他心里,七弦是一定会这样做的,所谓的远避塞外,只是他的一点担忧罢了。

可其实他也应再无忧虑,任江湖血雨腥风滔天,至少他和七弦之间,已经再无任何阻碍,只要并肩而立,风雨同路,谁怕他人间或黄泉。

“江湖上最近在传,八年前的一桩旧案。”

七弦颔首,“至今未曾缉得真凶,流言不断的宁澜柳家灭门案,渡江鬼步重出江湖,也是这个惨案重见天日的时候了,不过——恐怕不止如此吧?”

他笑眯了眼,仿佛十分愉悦。

温念远素无表情,身上气息却愈发迫人,沉声道:“是。那天那群人从温家离开后,江湖中就开始流言鹊起,他们说,把柳家灭门的人,可能……是你。”

柳家八年前被满门屠尽,分明无一人幸存,直至今日仍旧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人作下此案,究竟有何动机。

而八年后的今天,人们本以为早就绝迹的柳家独门绝技渡江鬼步却重出江湖,那人竟是七弦公子的小僮,七弦与柳家案扯上关系,仿佛是天经地义之事。

江湖上的过节,以窥视他人独门秘籍为重,七弦带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焉知他自己会不会渡江鬼步?当年灭柳家满门,如果是为了渡江鬼步,听上去实在合情合理。

向来以置身事外的破案者身份出现在江湖种种悬案中的七弦公子,这回沦落成了人们口耳相传的疑凶。

人们提到他的时候,不再是用敬畏、仰慕、歆羡、嫉妒这样的语气,如毒蛇吐信,窃窃私语,在每一个不见阳光的阴暗角落。

七弦不用亲自去听,也知道这件事现在已经被传得多么难堪,自己又被揣测成了何等模样,江湖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比温念远清楚。

名声这种东西,他向来不在乎,否则也不会落下个狂放肆意亦正亦邪的名头。

只不过,柳家的事情,大概到时机了。青桐已经长大,而他,也已经不再背负那么多沉重的过往。

更重要的是,整个江湖,已经到了那样山雨欲来的时候。

他正在计较时机得失,耳边忽然响起温念远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会让他们都知道,你不是凶手。”他目光中仿佛有星辉熠熠,连带着那样严肃认真的脸都让人感觉生动起来。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留着你干什么?”七弦横他一眼,嘴角却扬起。

兄弟俩在房中情融意洽,楼下气氛却是沉闷压抑,仿佛一触即发。

宁修茂慢慢地把七弦碗中的最后一点面汤也喝干净,才一脸心满意足地放下碗筷,看向明显正鄙视自己的少年。

“你上次说,你十七岁了。”

青桐默然,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示。

他并不在意,只慢慢敛起脸上玩世不恭的模样,变得有些深沉冷肃,甚至令人不太习惯,他吐字清晰,“青桐,你还记得你父母家人是怎么死的吗?”

对面的少年勃然变色,这是宁修茂第一次在青桐脸上看到这样丰富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他都毫无存在感,也仿佛毫无感情,机械得像个披着人皮的机器。

青桐转身就走。

宁修茂笑了笑,忽又恢复了那样莫名其妙的做派,“小朋友,原来你是在逃避?我还当你只是在静等时机,看来是我想多了。”他摸了摸鼻子,发出一声叹气。

青桐停下脚步,回头,目光冷厉,“闭嘴!”

那男人却偏偏步步紧逼,不仅没有闭嘴,反而又往前一步,咄咄逼人的模样,“你当年都九岁了吧,九岁的孩子,该知事了,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青桐浑身微颤,不知道是气得发抖,还是因为忆及当年感到恐惧而不由自主,半侧过身,倔强地扬头看着宁修茂,“你不信我与我何干?我不相信你!”

“哦?那你相信谁?七弦公子?小朋友,整个江湖都知道七弦公子无案不破,他带你在身边那么些年,可有说过要帮你把柳家的事查个水落石出?!”

作者有话要说:我讨厌月末,会加班嘤嘤嘤/(ㄒoㄒ)/~~

第64章 旧欢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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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查不了。”青桐并未在宁修茂那样咄咄逼人的态度和隐约的挑拨暗示之下露出丝毫动摇之色,反而在听到这几近用心险恶之语时目露讥讽,对他咧了咧嘴角。

这讥讽自然不会是对七弦的,于是宁修茂知道,自己刚才的试探里一定有一个甚至几个极大的漏洞,不仅没能切中要害,反而被人抓住了破绽。

但却并不证明他出师不利,至少这让他了解到当年七弦没有插手柳家案,其中一定有更复杂的原因……或者更简单的原因。

他马上就会知道。

青桐定定地看着宁修茂,嗓音喑哑,完全不像他这个年龄应有的音色,听着竟隐隐让人觉得难受,他一字一句,用一种生疏的节奏,缓慢而坚定地说:“公子救下我的时候,我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得了失语症,再没能开口说话。”

宁修茂脸上闪过一丝讶色。

当年柳家唯一的幸存者,没有人知道他究竟看到过什么。

从他险死还生那一天起,他就再也开不了口,也不愿与任何人交流,只是终日躲在日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双手环抱双膝,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好像一个人偶。

哪怕除了言语之外人与人之间本还有无数种可以交流方式,可对当时的那个小孩来说,他已经把“交流”这种行为本身摒弃在了自身之外,给自己画了一个圈,在圈里独自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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