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离恨(8)

不是因为自己的死亡,而是因为想到雪或许会……

突然很羡慕那时候为自己的性命恐慌的自己。原来为别人的性命恐慌,更甚百倍。

那晚的雨冰冷彻骨,我却一点也不感到寒冷。雪的体温如此火热,冲击着我冻结的心,化作水流自双目缓缓淌下。雪同样看着我皱皱眉道:你的脸脏兮兮的。

只是那晚,雪看我的目光透着嘲讽,而此刻,他的目光却透着疼怜。

有些改变,总是来得突然。

天牢中,昏天蔽日,感觉不到光阴流转。

我的伤口似乎已经开始糜烂,流下浑浊的脓水。雪就把我抱在怀中,让我枕着他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度过不知道多少个日夜轮回。

我知道在这样的环境中,伤口是永远也好不了的。几次的昏迷、发烧、转醒,都能感觉得到雪的体温和他身上的清新气息始终在我周围萦绕。

我们之间很少说话,除了无意义地低喊着对方的名字,换来彼此更紧密的拥抱外,几乎没有交谈。

我们在等,等那必定会来临的分离。

我和雪皆是异常理智现实的人。没有山盟海誓,没有生死相随。

我们最相象的地方就是,他能给的东西,我也能给。他给不了的东西,我也无能为力。

所以注定分离。

这一夜,无月,微风,零碎细雨。

我想起了下山的那天,我冰冷的身躯,雪温暖的怀抱。

我不知道又昏睡了多少次,再醒来时,依旧在雪的怀里,只是黑暗的牢房中,多出了两个士兵。

“相爷有令,要你们到刑房去。”

我看见他们两个都不敢走向前来,目光畏缩地不敢看雪。我不禁失笑,在雪的耳边细语:“刚才为什么不叫醒我?江南第一才子什么时候变成夜叉吓唬人了?”

他扶着我站了起来,声音平平的无丝毫感情:“只是想多抱着你一会儿。”

我看见那两个士兵的脸一片青绿,我笑得愉悦。

我在雪的掺扶下仍走得很慢。回头,看着空空的牢房,竟有点留恋。

那里潮湿阴冷,暗无天日,每天吃的是残羹冷饭。没有衣帛美食,好酒佳人,却让我流连不去。

我终归也只是一个俗人,逃不过儿女情长的世俗感情。

刑房在天牢的东侧,那里摆放着完整的刑具。几盏油灯调得很亮,右丞相衣锦华服地立在那里,正与站在他身旁的弥说着什么。

“禀相爷,刺客已带到。”

听到禀报相爷才转过头来,他挥退一干随从,只留下弥与董致静在身边。

我依旧依靠着雪的扶持才能站稳。目光扫过弥清瘦的脸,忍不住低低地叹气。

“雪公子,剀公子,辛苦两位了。”

右丞相不变的温和笑脸暗藏着一丝杀机。我与雪对望一眼,知道赌局的答案会在今夜揭晓。

没有紧张也没有畏惧,此刻我的心情出奇的平静。

“相爷,有话请直说。”我有礼地笑了笑,不打算再与他作无谓的客套寒暄。

右丞相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我,旋即笑了起来:“爽快!老夫也就不拐弯抹角了。两位公子的确帮了老夫大忙,按理来说,老夫应该力保两位才是。但朝中仍有一小部分顽固的保皇党在,何况现在昏君虽名存实亡,却仍对百姓起着一定的影响力。老夫无法同时保存两位公子,所以……”右丞相把话打住了,意思已十分明确。

雪冷清的声音响了起来:“相爷的意思是我们两个,只能有一个能活下来。”

我看见弥紧咬着唇,脸上略过痛苦的神情。董致静面无表情地立在她身边,看也不看我们。

“正如雪公子所说。”右丞相开诚布公地道。

我继续笑:“只不知相爷打算在我们两个中选择哪个活命?”

“剀公子此言差矣。老夫一向处事公平,从不偏颇哪方,现在也是如此。”老狐狸原形毕露,指着矮桌上的两壶酒道,“这里面只有一壶是毒酒,请两为公子选择吧。”

“爹!”弥上前一步,急道,“让我为两为公子斟酒吧。”

右丞相看她一眼,也不阻止。

我在心中苦笑。弥啊弥,傻丫头,两壶酒都是有毒的啊。

“相爷,就让在下先挑吧。”雪上前一步,正要去拿酒杯,我心一惊,连忙在他身后出手,直点向他背后的几大要穴。

雪立刻转身,闪避,出招,同样点向我的要穴。我险险避开,同时一阵血气攻心,张口便吐出了一口鲜血。

“剀!”雪和弥的声音同时响起,雪冲到了我的身边,伸手便要扶我,我出手如电,终是点中了他的穴道。

从来没有想过,一向镇静沉稳,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的雪也会犯关心则乱的错。

“剀,你……”雪完全失控地大叫,定在原地的身子显得那么萧瑟单薄,透着浓浓的孤寂哀伤。

我决绝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呵呵,两位公子大可不必如此着急的。”右丞相在一旁略为惊叹地笑道,笑里藏刀。

我脚步沉重地走到矮桌边,对上了弥欲言犹止的眼神。

我拿起酒杯,没有忧郁,一饮而尽。

“好酒。”我转头笑着对右丞相道。

右丞相哈哈大笑:“剀公子果然有胆色。”

弥冲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得到她的艘冰冷异常,还不住的微微发颤。

我看着右丞相没有表情的脸,说:“两壶中只有一壶是毒酒,如果我喝的是毒酒,雪就是活下来的人。是不是?”

右丞相只是意味深长的笑着,并不答话。

我转身向雪走去,弥依然抓着我的手,亦步亦趋。

雪的脸死白一片,双目有点涣散。他盯着我,毫无血色的唇张张合合,只是不停的说着:“不是的……不,不……”

解开他的穴道,他立刻把我拥如了怀中,我被他勒得生痛。

弥泪流满面地立在我身旁,她的手,始终没有放开过。

背部的伤口似要裂开一样的痛着,我眼前愈来愈暗。我看见没九第神色透着无限的哀伤,仿佛末日来临。

不对……不对……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弄错了什么,弥的神色……她哀伤的神色……

肩膀传来了一阵温热,血腥在空气中扩散蔓延。

我的心一点点下沉,脑袋仿佛被人重击了可下,全世界都冰消瓦解。

雪拥住我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我的肩膀氤氲开一大片紫黑色的鲜血。

弥哀伤的神情在眼前乱晃,右丞相的笑声无情的冲击着我脆弱的耳膜:“哈哈哈哈,剀公子,都说你聪明绝顶,你果然名副其实。那两壶酒的确都有毒。但它却可与这室内无色无味的毒烟中和,解那毒烟之毒。老夫承诺过会让你们之中的一个活下来。活下来的,自然要是最聪明的了。恭喜你啊,剀公子。”

我茫然地抱着雪下滑的身子,看着他不断地呕吐出紫黑色的血来。

上一篇:皇后是朕表哥 下一篇:千里追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