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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48)+番外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我才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

“吃饱了?”他低头替我擦了擦嘴。

我意犹未尽地蹭了蹭脸,将正在愈合的伤口处最后一点血渍卷进了嘴中,软绵绵道:“你可真好吃。”他的身子很暖,总萦绕着缕淡淡的酒香,嗅着嗅着不自觉地就想睡了……

“嗯,好吃就好。”他的声音里掩不住笑意,轻轻柔柔地将我向上托了托。

“哎呦,姑……夫人哎,你这到底是把咱家主子当成夫君,还只是想嫁个储备粮啊?”熟悉的咂舌声在脚下跳起,我捉着他衣襟蒙了一会儿,豁然睁开眼睛向下看去。

犄角小妖抬着水汪汪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我,装着沫了把泪嚎着他特有的尖细嗓音:“要是让东琊国的姑娘们看见咱家主子这么被糟蹋蹂躏了,夫人你以后就甭再想睡个安稳觉了。红杏砍不绝,春风吹又生啊。”

有没有人和他说过,他的声音真的好像太监啊……考虑到它曾经给留欢做过一段时间的保姆,我决定吞下这句伤感情的话……

“国主可真是高明,昨晚明明都在灌您的酒,可眨眼的功夫就把我们推了出去,自己芙蓉帐暖度春宵去了。”突然间响起了第四个人的声音,在翻滚而起的水花中一条幽蓝的鱼尾渐渐浮出。

水花?我抬头看去,幽幽广袤的碧海一眼无际,虚空之上云翻雾涌。岚山接水,链桥无数,飞瀑直下,却全无星辰日月。

从水中游出的是我这种土生土长在陆地上的土人从没见过的生物,但那条银白的鱼尾就已清除明白地彰显了她的身份,这是传说中泣泪成珠的鲛人。她碧蓝的眸子和海水一样,鱼尾蜷在身下,托着尖细的腮,风情慵懒地打量着我。

“你家地方可真大……”气氛一时绷得有些紧,在她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我不太高明地出声打了个岔。心里有些纳闷,不是说东琊国在澜江之侧吗?我再仔细估量了一下眼前这片水域的大小,难不成今年澜江发大水了?

这气势惊人,但未免苍凉落魄些。私心比较了下,还是孝义山热闹生气盎然。

“莫非国主连这里是何地都没有告诉夫人?”鲛人姑娘扇了扇漂亮的尾巴,娇嗔地斜过来一眼,见我虎视眈眈地盯着她,斜了斜眼抿嘴笑道:“夫人这么看着我作甚?”

好可惜啊,这么个异域风情的美人居然天生眼斜……我颇生出些遗憾,不忘保持自己端庄亲切的笑容,讨好道:“美人,你可真漂亮。”

她笑而不语,面露得色。

紧儿我道:“以后要是手头紧了,麻烦你多哭两声好吗?”鲛人泣泪成珠的说法流传已久,此刻我终于明白东琊国为何那般富有了。一定是每到年初创收的时候,岑鹤就剔着牙抽着鞭子,让这些可怜鲛人们使劲哭。哎呀,真的好可怜啊。

她唇角的笑意硬了、僵了,波涛汹涌的胸脯上下起伏得厉害,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夫人之命,莫南怎敢不从?”顿了顿后可怜巴巴地望向岑鹤。

这土财主果然心肠硬得很,摸了摸我脑袋只顾笑而不语。

美人鱼姑娘“呜呜”地喊了句“你们欺负人”,转身就跳进了水里。

我莫名地看了会水面,又看向岑鹤也很委屈道:“我哪里欺负她了?我明明很端庄的呀。”

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低头温柔道:“木姬,我们回家了。”

犄角小妖握着木头拐杖,引开海水时扁着嘴角嘀咕道:“天然呆的杀伤力果真太可怕了。”

“……”

岑鹤说的家在碧波的极深处,入海穿水,愈往下去光线愈暗,终于漆黑得犹如永冬之夜。往下潜了许久,时间仿若错落开来,竟有些让人不知今夕何夕之感。这种静谧的黑暗,并没让我生出惶然恐惧,反倒是越往下心底就越妥帖。

一线光芒裂开黑暗时,他的唇擦过我耳侧:“木姬,这处就是归墟。”

凡是在三界中混得时间长一点的都应知晓两个响当当的地名,便是昆仑之巅、归墟之海。“归墟之地,不知几亿万里o实惟无底之谷。”万物皆由父神当年一手造就,而曾经的上古诸神们大多就化自归墟,湮灭之后一缕残魂也会回到此处。

亿万年前神魔之战,归墟曾经昙花一现,之后百觅不得。

我本就是一凡夫俗子,这些个仙魔往事于我来说更像是传奇话本,并非真实事物。而今我的夫君告诉我,我嫁的人是九重天的对抗势力,嫁的地方是上古神迹。我特别想叉腰大笑,哈哈哈哈,我终于寻找到了话本女角的存在感了,哈哈哈哈。

归墟之中比碧海之上更显荒凉,银白的沙砾覆盖了大片的视线所在。形状各异的苍白枯骨横卧在远处,一截一截盘起的巨大骨节无声地告知在当年它亦是个纵横天地、不可一世的角色。

“这是龙?”我不确定地走过去看了看,岑鹤的袍子有些长中途还绊了我一跤,好在沙砾绵细并不多疼。近前才察觉,这条龙的一只角都有两三个我长,稍稍对比一下不禁让我咋舌,岑鹤的原身也没这么大的个头。

“这是我的父亲。”他一步步踩着沙过来,素净单衣,白发垂在身侧,恍若与这片景致融为了一体。他抚过龙骨上的焦黑痕迹:“在继位天帝时他没有受得住天雷业火。”

他的语气平淡,没有显露多少悲伤之色,可我不知为何鼻子发酸。

“你不要难过,不要哭呀。”我甚少安慰人,妖怪们的心灵大多粗犷而乐观,难过的时候更倾向于暴力发泄心情。可我总不能在新婚第二天,在自己夫君的老爹面前揍他,更何况没准我还打不过他……

我只得难过道:“你要真难过就揍我一顿算了,我必不会和你计较的。”

“……”

“有你这句话,老爷子也可瞑目了。”犄角小妖的木杖变成了一柄拂尘,蹦上蹦下地扫去龙骨上的尘埃:“哎,主子,既然说到了天雷大劫。你有没有想过夫人她是不能……”

风沙缠缠绵绵地将小妖和他没说出口的话给埋在了地下,露出的孤零零的两个犄角。

我瞪着施暴完毕的人,他淡定地拉起我:“要不要吃鱼,归墟海中的鱼族是四海八荒里最齐全的。”

我可耻地怦然心动了。

在他带着我离开时,我突然扯了扯他袖子道:“我从孝义山带来了一株虞沙花,你也知道这花要靠灵沙养着。我瞧这里的银沙材质不凡,你可带了瓶子给我弄些回去?”这株虞沙花是皇陵里的宫女工匠们送我的新婚礼物,他们道离不了皇陵只能全凭这个寄托哀思。虽然我觉得哀思这个词有些不太恰当,但毕竟是一处坟头里的,他们想哀就哀吧。

我原以为这点个要求,他自满口答应,却见他眉头皱了一皱,我的手慢慢松了下来。

他失笑捏了下我的脸:“还没说不答应,这嘴撅的都能挂油瓶了。你若知道这里的灵沙是什么后还想要就尽管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