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妻不可追(16)

唉,天意如刀啊,能将人雕成妖,真是个伟大的木匠。

=======================

戏园子向右转角两百步,黑瓦白墙宅院一座,浓荫茂枝柳树一棵,有姑娘一个,白绫一段。

紫衣姑娘幽幽怨念万分地看了那宅子一眼,缠绵悱恻地将宅子用目光摸了个遍后,向头顶上几尺高的白绫伸出了手。

我立在原地,微微张开口。

再见她蠕动了一下樱唇,似是念着谁的名字,脚下一点悠悠踏空而上,眼见着脖子就要往那白绫里套了。

我的口又长大了几分,原来这还是个戏本子里传说的江湖人士,原来上吊还能用轻功,好创意啊!赞叹完后,我扣指一弹,白绫乍然断裂,那姑娘也“啪”地掉了下去。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得多积累点阴德留着以后慢慢花。

我隐约猜度出了,这大概又是出负心公子痴情女的戏本了。那姑娘必是被这宅子里某男给抛弃了,说不定腹中还有了孩子,以此来个一尸两命让男子痛苦悔恨一辈子。可是姑娘,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男人是朵云,为他太不值。接而我又补了一句,前夫是根草,踩死才最好!

我本以为这姑娘在生死边缘徘徊了一回,就歇了气势找个地哭一场发泄完就算了。谁知她跺了跺脚,狠狠碾了碾那白绫。然后掉过头去,直奔那百步开外的城河而去,竟是要做个落水鬼。

我嘴角抽了抽,真是个执着的女子。就在她要翻过桥栏的刹那,隐在暗处的我撩起袖一挥,一阵狂风袭来,她又被撂倒回了桥上。

这回她该泄气了吧,事不过三事不过三啊。

她蓦然回首,看向我待着的角落,眼中泛起了泪光,撇着嘴都快要哭了。我想她一定是太感动了,这世上居然还有我这般见义勇为、乐于助人的好人!

哎?不对,她怎么能看见我的?

就在我费解时,不知何处蹿出了几个猥琐又淫/荡的黑影逼向那寻死不成的姑娘。眼见着又一出轻薄戏码即将上演,可是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我有些迟疑,莫非这次的又是个男人?

我迟疑时,那姑娘显然也看到了这群采花贼。与装柔弱卖乖的留欢相比,这姑娘非常淡定地对着他们道:“快给我滚。”

如果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采花贼一定不停留地滚了,可她是个娇艳如花的小姑娘,采花贼十分称职地嘿嘿淫/笑着继续上前。

薄薄地寒光一闪,夜间的风都似被冻在了这一刻,采花贼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独留那姑娘一人屹立不倒,她的手中是柄泛着冷光的短剑。

我瞠目结舌,打眼仔细看去,那几人果真没了生息,可是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竟是直接断了魂?

我说姑娘,你不仅死得果断,让别人死得也很果断啊……

她执起刀对着我,眼圈红红地对我道:“为什么你不让我死?!”

第十二章 道长!请自重……

如果说苏耶是个一根筋通到底的耿直姑娘,那么安南南姑娘不是脑筋太多就是完全没脑筋。她的处事逻辑和情绪变化已完全超脱我的理解范围甚至是三界六道了,她已经傲然独立于世外,冷眼旁观我们这群俗人俗仙!

好吧,我废话有点多了。但是我还是想强调,和她相处那么短短一段时间,我已经不知折寿多少……

就在我准备回答她:“其实我是吃饱撑了夜晚出来散步,才一时兴起救了你,你不必太感恩戴德。”时,她将那明显材质不凡的短剑“当啷”一声丢在了地上,扯起嗓子嚎啕大哭。在凄凄夜风中,她那宛若女鬼般飘扬的呼嚎里还含糊不清地夹杂着“为什么你”“修仙”“神仙算个屁”“灭了仙界”之类既暴力又大逆不道,让天帝老头听了简直要砸杯掀桌羊癫疯的话,所能得到的最终结果就是诛仙台上利落一刀。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到时候我一定善良地背过身暂停围观。

我就此判定她一定不是个仙人了,背后甚至还有可能有阴谋反派做撑腰。

因为九重天上的神仙都是闷骚的主,各种各样的闷骚,有如夜君那样披着明骚皮的专情闷骚,有太子君温润如玉的阴沉闷骚,有岁崇板着冰山脸的腹黑闷骚,就杀伤力来看,最后一人更为强大。因为他擅长以奇制胜,在你尚被他禁欲面孔欺骗时,他已出其不意将你一举拿下。纵是你后面悔得拍青了自己的大腿,也是无济于事了。

总结陈词,闷骚的神仙们从不会堂而皇之表达对天帝及其统治的不满。他们只会在腹诽同时,将天帝及他的私生活抽筋扒皮创造无数八卦,再将之流传到人间去,所谓杀人不见血。例如有段时间,人间广泛流传天帝的真实面目其实是个有脚臭好龙阳且在龙阳中处于下方的猥琐神仙。当然之后,天帝托梦给当朝国君,用国君的皇位成功封杀并血洗了当朝舆论和八卦界。

这样叛逆且心狠手辣的姑娘,我想她大概不是妖族就是魔族。鉴于妖族一向明哲保身的做法,那么,她应该是仙家的死对头——魔族了。我神情复杂地看着悲戚不能自已的她,什么时候魔族那粗糙心灵已经敏感忧愁到这地步了?我尚未选择好究竟撒手而去,还是负上除魔卫道的职责砍她一剑后再溜。我的眼神禁不住在她那柄断魂剑上溜了一圈,觉得还是前者比较和谐以及明智的。况且,那几个短命鬼本就是造孽造得没福寿了,死在她手也应了一段因缘。

“你叫什么名字?”她抽噎着低头破拉着嗓子问道,扯住了我将撩开的步子。

我迅速地在阿猫阿狗旺财来福小黑小白里选了一个花名,淡定道:“旺财。”

花名是从事演绎行当所用的,种族仇恨不会在一时半刻消除,我在这个魔族面前注定不能以真面目示她,如此披上一层皮,我两或得一时安然相处。

“安南南。”她红肿着眼睛抬起头,向我伸出一只纤纤素手,又重复了一遍:“安南南,帕子。”见我半晌没话直愣愣看着她,那尚梨花带雨,挂着晶莹泪珠的姣好面容上立刻凶神恶煞、剪水双瞳直竖了起来:“快把帕子给我!磨蹭什么呢?”

我合上脱臼的下巴,看着她陡然红光肆起的眸子,颤栗着在袖间摸了半天,哆哆嗦嗦将一方帕子双手呈上。

她一把揪了过去,粗粗擦着脸上泪痕,嘀咕着道:“真是蠢死了。”

胸中滞郁之气一时难解,我默念几遍大悲咒后发现无用,决定回去吃一整瓶活血化瘀丸来消磨掉这句“蠢死了。”

因同是天涯弃妇人,我和血吞下满腔怨愤。

我瞧了瞧天,风黑无月;我瞅了瞅周遭,寂静无人,于是我便毫无形象席地盘腿坐在了她身边,捅了捅她胳膊:“南南啊,有什么想不开的,没事寻死玩?”

一个魔族要是上吊跳河能死,那么魔界早就成为天帝大一统之下的一块属地了。所以我断定她是在玩儿,不仅玩了那邦倒霉鬼,也玩了我这个纯良姑娘。

上一篇:风月蛋 下一篇:糖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