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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一箩筐(12)

因此接待杜老太君的规格绝不能低了,而她老人家虽然说只带了个孙女过来,但随行仆从肯定不会少。她老人家几十年才来看望姐姐一次,那来了之后如果高兴,住上个一年半载都有可能。这一大堆人招待起来不是简单事情。

李夫人带着女儿二小姐挑选院落,派人打扫修缮,选派丫鬟婆子,准备各色家具,忙得不亦乐乎。忽然想起儿媳思归最近都满听话懂事的,应该也能帮上忙,于是匆匆派人把她也叫了来。

思归到的时候,李夫人正监督着人从阁楼上往外搬几顶上好床帷并一卷卷的淡青色窗纱和红绫夹纱被里,抽空招呼思归过来郑重吩咐,“老姨太太带着她们家小姐下月初五就到,我和二姑娘这边忙不过来了,你帮我去盯着院子里的各处修缮事宜,所有地方都得打扫彻底了,点尘不能有!门槛,屋顶,屋檐,廊下,石阶,还有那圆石子铺的花径,该修补的修补,该新做的新作,不能有一点点破损的地方,凡是露木碴的全都要重新漆过,园中花卉有没长好,枯败的也找匠人来重新栽种,缺什么家具就去库房领,家中没有的不用来回我,直接从账上支银子去采买,价钱别计较,重要是要挑顶好的尽快买回来,知道了吗?”

思归最喜欢含有采买任务的差事,特别是这种财大气粗的口吻,只要最好的别管价钱,真是听着就心喜,连忙认真答应了,请李夫人放心,保证在杜老太君来之前把她那院子收拾得漂漂亮亮。

李夫人对思归的态度很满意,点头,“家里难得来这么重要的亲戚,你万事都仔细些。”

两个媳妇招呼着几个小厮嘿嘿呦呦地抬出一个巨大的红木雕花床架来,架上花纹镂刻繁杂精美,图案中镶有五彩玳瑁,一个媳妇问,“太太,您说的就是这个床架吧?”

李夫人道,“对,快抬出来,小心些,别磕碰了。”

阁楼上地方有限,李夫人挥手赶身后跟着的一群仆妇,“你们都先下去,全部挤在这里这么大的床架怎么抬得出。”

众人纷纷下去,李夫人一边走一边操心,回头嘱咐,“小心着边角,别磕坏了什么地方,这床是要给杜老太君用的!”

脚下一个没留意,忽然踩空,惊呼一声就摔了下去。

众人惊呼大叫,“太太!太太!”

思归离得最近,她动作也快,几步上前,见李夫人委顿在楼梯上,一脸痛楚就不敢动她,先蹲下身小声问,“太太,你觉得怎样?摔到哪里了?”

李夫人皱眉吸气,“我的脚——”

思归放下一半心,看来只是摔到了脚。刚想接着细问她的感觉就听身后又响起一声惊呼,“太太,你这是怎么了!”

堵在楼梯上的仆妇丫鬟们纷纷让路,“二小姐,太太刚才下来时不小心摔了。”

二小姐葛滟芊素有乃母之风,大气沉稳,惊叫一声之后就恢复了镇定,见母亲还趴在地上就骂诸人道,“你们都是死的!还不快去把太太扶起来!”

思归忙提醒道,“小心别碰到太太的脚!”又喊人,“跑快点去二门外叫人赶紧去请大夫,最好再找个跌打大夫一起来。”

让开之后发现两个媳妇挤上来,一左一右搀住李夫人的胳膊,想要扶她起来。连忙阻止,“别这样扶,太太的脚现在不能使劲!”

二小姐在下面心急火燎,看思归使劲打岔便沉脸道,“嫂子,你快让开些,碍手碍脚堵在那里她们如何把母亲扶下来!”

思归觉得她这口气十分无礼,但是看在她是个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份上不去与其一般见识,只是盯着那两个要搀扶李夫人的仆妇,“把太太扶起来时一碰也不能碰到她的脚!否则一个不小心就会伤上加伤!”

两个相顾为难,再一起看思归,“少夫人,这可难办阿!”窄窄的木楼梯上单个人走路都要小心点,她们两个要怎么扶太太才能一点都不碰到她的伤脚?难道把她举起来吗,可也举不动啊!

二小姐看竟没人理她,气得提高声音,竖起眉毛娇喝,“喂!莫思归!你听见没有!”

李夫人疼得额上冷汗直冒,忽然捂着胸口低声呻吟起来,思归一惊,还是顾不得去搭理二小姐,先俯身问,“太太,你怎么了?”

李夫人低低道,“我胸口疼。”

旁边一个仆妇一脸焦急,“哎呀呀,太太偶尔会犯胸口疼,有时一惊或是累了就犯这毛病!年初大夫专门给开的苏合香丸,让犯了就吃一丸,这会儿可没带着啊!”

思归了然,李夫人这大概是平常太过养尊处优,锻炼少,或是先天不足,年纪大了几岁就患上了心绞痛,这猛得摔一跤受刺激过大就被引发了。

这不比伤到脚,耽误不得,情急之下朝着楼下大喊,“快去抬软轿来!太太房里的丫头飞跑回去一个,去取太太平常治胸口疼的药!”吼一嗓子,“动作都给我快点!”

众人被她的气势震慑,立刻就有几人转身跑走。

思归自己稍许活动一下手臂腰身,弯下腰深吸口气,一个奋力,就将李夫人打横抱了起来,喝那两人,“你们俩让开!”

将李夫人抱下楼后也不放手,顾不得搭理旁边众人,一鼓作气,直接往她住处走,没走几步软轿就来了,却是一早就有机灵的去叫了来,思归稳稳把李夫人放上去,“快,快送回太太房里!得赶紧吃治胸口疼的药!”

跑到半路,回去拿药的丫头小跑着赶了来,思归立刻让轿子停下,取一丸,捏去蜡封直接喂进李夫人嘴里。

葛府上诸位主子看病,请的都是金陵城中的名医欧阳大夫,他医术了得,给李夫人开的丸药果然灵验,放进嘴里没一会儿,脸色就舒缓不少,思归轻声问,“太太,胸口疼好点没有?”

李夫人微微点头,“好点了,就是脚还疼。”

脚疼是外伤,既然摔着了那总要疼几天,思归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这才觉出双臂刚才使力过猛,这会儿在不受控地发抖,酸疼得快要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晚间,葛俊卿在那日被夫人的肚子扫过兴后,第一次踏进了思归的卧房,进来就道,“太太今儿摔着,说是多亏了你才没出大碍。”

思归正在让秋嫣给他揉肩膀胳膊,随口答道,“她那受的是外伤,那群丫鬟媳妇们哪儿懂得这个,我就多管了管。”

葛俊卿走过来,一撩长袍,姿态潇洒地和思归相对坐了,“我刚才去太太那里,都说今日欧阳大夫来了后将你好一顿夸奖,说太太摔倒时犯了胸口疼,着实凶险,亏得你想到叫人飞跑回去取药,要是等慢吞吞把太太抬回房再服药怕就耽搁了。”

思归装傻,“我看太太那时胸口疼得厉害,脸都白了,冷汗直冒,就想着早点服了药能少疼一会儿也是好的。”

葛俊卿轻轻叹口气,今天一回来就惊悉母亲摔伤了,着实吓了他一跳,这会儿听思归提起当时的情形都还有些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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