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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热恋(95)

她突然折回来,扯开毯子,看见他憋得脸都红了,眼底都是笑。

“好啊,你还装睡!”林莫奈隔着毯子卡住他的脖子,痒得他往后躲,爆发出笑声。

林莫奈被他的笑意感染,也忍不住笑出来,小脾气烟消云散。

他倒在床上笑得不行,她挠他痒痒,问他:“服不服?说!”

“服服服!”

“心服还是口服?”

“心服心服。”

“口不服?”她又要动手,陆沉水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无奈道:“都服都服。”

两人正闹腾,赫苏青从楼上下来,纳闷这两人起这么早。

“赫姨,我帮你做饭。”林莫奈临走前,回头恨恨地瞪他一眼,他倒在床上,笑得眼泪快出来了。

果然,人不能有笑穴,太容易受制于人了。

今天的风雨短暂地停歇,街上的积水哗哗响向低处流,林莫奈接到赵桂芳的电话,她去外地刚回来,给她带了一套竞赛题。

林莫奈拎着伞,去约定的路口拿,却在附近的诊所,意外地看见浑身脏兮兮的杜煦。

连日来的大雨,破旧的房子“不堪重负”,塌了。

杜煦当时在外面检查老鼠洞,奶奶却被砸在里面,他的一切都在里面。

慌乱的人连话都说不明白,不少人都躲着他。

他断断续续地重复的,都是一句话:“奶奶,奶奶死了。”

林莫奈赶紧报警,她跟着杜煦一路往那边跑。

天空飘起雨,风吹雨斜,雨伞根本没用,林莫奈路过一家超市,麻烦老板保管她的书包。

林莫奈幸好是跟陆沉水锻炼,一口气才能跑这么远。

迎风逆雨,她和杜煦累得不轻,眼前坍塌的景象,像是地震后的灾区。

杜煦哭着跪在地上,林莫奈心跳加速,呼吸困难,胸腔很疼。

远处隐隐传来消防车的鸣笛,林莫奈让杜煦守在原地,她一路跑到街上去迎。

路口窄,胡同兜绕,林莫奈带路,节省不少时间。

雨渐渐大了,消防员开始拉线清理救人,林莫奈和杜煦在一边帮忙搬走挖出来的家具。

夏日雨天,天黑得很快。

下午3点多,天色阴沉得吓人,乌云笼罩,像是入了夜。

挖掘机轰轰作响,盖过杜煦的哭声。

120的红灯闪得要人心焦,她累得浑身酸痛,腰疼得好像断了,扶着腰歇口气,看着泥土堆越来越小,但还没见人影。

路灯亮起,密集的雨幕将光亮冲散,整个巷口黑压压的,让人透不过气。

最后避免伤到人,开始用铁锹等工具,再到最后用手挖泥。

杜煦像是疯了,哭喊着趴在泥泞的土包上,林莫奈回忆他家的布局,约摸着大概卧室的位置,从那边徒手挖泥。

指尖挖到硬硬的东西,杜煦半晌说那是床,所有人集中过来,将糊满泥土的床挖出来。

林莫奈往床底下掏,摸到泥灰色的布料,再往前挖,是老人的背。

医护人员上前,众人合力将老人从床下抬出来,林莫奈满手的泥撑开伞,挡在老人的脸上。

上了车,林莫奈趴在门后紧紧盯着,医护人士一番检查后长舒口气,她胆战心惊地问:“还活着吧?”

“对,赶紧送医院,让家长过来,你们谁先跟上来?”医生开始给老人输液,林莫奈叫上杜煦一起上车。

到达医院,推进急诊室,林莫奈帮忙垫上费用,轻轻拍了拍杜煦:“不哭,肯定会没事。”

杜煦扑通一声跪下来,她拽也拽不动:“快起来,要不然我生气了。”

他呜呜地哭着,一个劲地低头说谢谢。

林莫奈站在原地,浑身都是泥,怕弄脏了座位。

她腿脚抖得厉害,手往身上擦擦泥,扶着门框,慢慢喘匀这口气。

天好像被谁通了个大洞,雨水如瓢泼。

急诊室斜对着医院大厅,噼里啪啦的雨声,急促得像是催命的阴差,听得她心慌。

陆沉水……她突然想起陆沉水,瞬间满脑子都是他。

她出来一天,手机关机了,陆沉水一定会找她。

杜煦茫然无措地站在门口,浑身的水往下滴答,这里也离不开她。

林莫奈焦急,只能期盼老人没事,她可以早点回去。

陆续有新的病人推进来,林莫奈瞥见一个女人正在打电话,她鼓起勇气冲过去借电话。

对方看她满身是泥,皱眉往后退,嫌弃地让她远一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多久后,老人终于被推出来,值得庆幸的是,脱离了生命危险。

老人得住院,杜煦的钱埋在泥土里,林莫奈也没钱,她宽慰他:“你别急,我现在回去拿钱,你在这里陪着奶奶,哪里都不要去行不行?”

他慌慌的眼神不知看哪里,林莫奈抓着他的手:“杜煦,你看着我。”

她一遍遍重复,杜煦终于点点头,她冲进雨幕,街上连个出租车都没有,公交车也因为大雨减少。

她一路淌着水往家跑,水浅的没过脚踝,水深的超过膝盖。

林莫奈一路远离路灯,尽量沿着树干往前走。

然而越走越难,她分明感觉到阻力变大,水也变深了。

眨眼间,水没过腿根,她这才有点害怕。

眼看着那家超市就要到了,林莫奈一咬牙继续往前走。

腿累得抬不起,逆风顶着雨,步履维艰。

水流急剧,她被冲得摇晃,人倒退几步,水流没过她的腰。

林莫奈不敢再走,抱紧树干,全身冰凉。

此刻的街道变身汪洋,她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被浪头铺天盖地拍打。

她从未有过的绝望,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深夜的沧海山城,似乎只有林莫奈一个人,水没过她的腋窝,她却没力气往上爬了。

脑子里闪过很多人,很多画面。

家人、朋友、同学……没有任何值得她留恋的,但是当陆沉水的脸闪过时,她的记忆深处生出藤蔓,紧紧地抓住陆沉水。

那是她心底最后一丝留恋,也是最有力量的源头,林莫奈驶出全身力气,往上爬,再往上爬,她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林莫奈,你不能放弃,你不能死,你还没和陆沉水说喜欢,你还没有和他在一起,你还没听见他说喜欢你,你还没报答厚重的恩情,所以你必须往上爬。

如果知道会这样,她应该早点告诉他:我喜欢你,陆沉水。

她用紧所有力气抱住树干,水流冲击身体,她全身酸痛无力。

无数次想要放开,但又不甘心地咬着牙,她歇斯底里地扬起头无望地哭喊:“陆沉水!”

她不知自己为什么想喊他,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再坚持几秒钟。

她好像真到极限了,全身都没有知觉,脑袋里好像也进了水,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她眼睛都睁不开。

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甚至开始产生幻觉,她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无力地晃晃脑袋,身体慢慢往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