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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龙者(52)

邻桌的人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朝老人丢卷心菜。“老疯子!”他们叫道,“又在蒙骗外地人!”

“没人相信我的话。”老疯子耸了耸肩膀,他起身拄着三弦琴一瘸一拐地走到酒馆外头,找了个角落瑟缩着睡下,正对着对面那白色房宅。

鲨虎和奇德在酒馆里坐到天黑打烊。对面的聚会散了,灭了灯。酒馆里人渐渐少了,他们最后离开,走过了老人跟前。老人抬起头来,“我听得出人与死人的差别。”鲨虎在他跟前又放了三枚金币。

随后他对奇德歪了下头,奇德袖子中滑出一段系着抓钩的钢丝。他溜到了后门,悄无声息地钩住了三楼的窗台。众所周知,盗贼从来不走楼梯。而且,随时全副武装。

两人消失在黑夜里。

离这里三个街区,坦吉尔的皇宫。

皇宫地底并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黑暗,血腥,充满着不公平的责打和泛滥的死刑,毕竟这就是老坦吉尔的拿手好戏。事实上,老坦吉尔比较喜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

他更喜好把他不见天日的皇宫地底变成自己的温柔乡。皇宫地底共有三层,每一层都被打通了,大理石包金的立柱填补了宽广的空间,富丽堂皇的金色栏杆区分了各位美人的起居之处,这些类似鸟笼或者囚牢的东西让坦吉尔能够更好地满足控制欲。圆形的螺旋楼梯镀上了金边,东西各有一架,粉色的轻纱飘扬在各个角落。来自南方的熏香把这广阔的后宫蒸出靡靡的味道,虽然没有熏香,它也将呈现同样的面貌。不能人道的君主,数以百计的美人,这是阿提卡神话中最为引人注意的篇章。

一个笼罩着黑袍的人影出现在后宫的入口。他瘦得就像是跟竹竿,手里握着一根奇形怪状的木棍。你一看他的样子就明白,他显然不是为了肉体的欢愉来这儿的。但是他很快在这里发现了他喜欢的东西。

穿着草鞋的脚往前踏了一步。

滑腻黑沉的液体。

他摘下兜帽,抬起头,熏香依旧,轻纱飘荡,一切都是后宫的标准配置。

除了那些陈尸地板的美人们,还有能没过脚底的血。

“主人,”亡灵书唤回了他的神智,“这是个好机会,请赶紧修复您的身体,恢复您的力量。明天你将要与赫辛绝战,在南方只有这个死灵法师曾经打开过墓园之门。您要打败他,才能获得他的力量与知识。”

“我知道了。”雷斯林在黑暗里露出一双可怖的眼睛,“我只是很好奇,有人跟我有一样的癖好。”

“能犯下这种事情的必然不是人。”亡灵书谦恭地指出他的错误。“我闻到了一种让人战栗的邪恶。”

“战栗,你害怕了么?”雷斯林流露出嘲讽的笑意。

亡灵书一反常态:“是的。这邪恶比死亡古老,让死亡害怕。我不敢说出它的名。也许主人您应该小心地探索,毕竟它还有可能留在这里。”

雷斯林重新罩上了兜帽:“我谁都不怕,小亡。”

“是的,主人。”亡灵书闭上嘴,呆在了自己该呆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9 章

今天的夜晚跟任何一个夜晚相同,粘滞,深黑,紧张的寂静。奇德开始用一种相当大意的速度向上攀爬,跟壁虎一样快,他有点喝多了。但是鲨虎没有看出来,他只是惊叹,毕竟平常行走只要对付摩擦力,而往上爬的时候,要对付着地心引力。但对奇德来说,这好像是家常便饭。他的身体十分精悍,每一块肌肉和骨骼都……

如果硬要找什么词来形容,那就是,有效率。

对,有效率。

在利用生物能这一领域,奇德登峰造极。如果不是酒精模糊了这种优势,他大概老早就会进化成另一种生物,专职飞檐走壁。

此时此刻他蹲伏在那座花园小洋房的外墙,贼头狗脑,东张西望,猥猥琐琐,敏锐到了神经质的地步,仿佛“贼“这个字天生为他打造。他看到了一座露台,试图够过去,但是在他越过一扇窗子时,他脑子里突然只剩下几个省略号。内容之所以会被省略大抵是因为太恐怖,以至于他晕晕乎乎地松开了钢丝,那悲哀得就像一条鱼尝试越水而出,而且成功了。垂直掉落的速度非常可观,眼见鹅卵石地面越来越近,他突然觉得有一个结束那也挺好。于是,一辈子就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果奇德看过电影,就会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可惜,他的一生太过乏善可陈,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时间都在试图讨小雷欢心,还被嫌弃了。所以他在回放完之后,竟有余裕一旋身,指尖刚好够到了对面的墙壁。这一点已经够了。他用上了匕首,手上的和脚上的,于是他开始沿着光秃秃的墙向下滑行。然后,他通过一连串漂亮又神出鬼没的动作,把几近七十公斤的身体固定在墙上。

再然后就是重头开始。

鲨虎在底下放开了试图接住他的双手,甩了一把自己的汗水。月亮静悄悄的。鲨虎也觉得这四周未免有些太安静了。奇德重新向上攀爬。攀爬不是个准确的词语,蔓延,蔓延更好。

他的目的地是三楼的小露台。这一次,他没花多少工夫就够到了它。那露台外先是冒出了一个脑袋。当夜枭俯冲下来,准备吃点腐肉的时候,那脑袋旁边探出两只手,一只手上握着钻石圆规。于是夜枭把俯冲改作了滑翔,放弃了吃夜宵的打算。

奇德跳进了露台,放下了绳索。鲨虎悄无声息地潜上来。奇德正在窗上专心致志地画圈。他动作温柔,神情虔诚。干这行你时刻得虔诚,否则你很容易跟这个世界彻底失去联系。

几分钟后,碎玻璃落在寂静的房间里,叮当作响。奇德和鲨虎再度贴回墙上,等待房间里安静下来。事实上,房间的主人似乎没有发觉这个变动。那还真够可惜的。奇德伸手。流动的寂静代表着,刺客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窗子。

奇德跳进房里,然后打了个手势。他沿着一堵粗糙的墙壁,摸索到了门。接下来又是油壶微弱的噗噗声。铰链被软化了,通向里屋的插销轻轻滑到了一边。他轻而易举地推开了它。迎面是一阵香风,浓厚到有行进阻力的地步。对于一个从小呼吸着森林清香的年轻人来说,这个味道实在太富有冲击力了。

过头。奇德想。太他妈过头了。

门外是楼梯。楼梯的两旁都点着火把。鲨虎跟上,和奇德一起下楼。这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也没有任何侍卫,更不要说剑舞者。鲨虎拔出进击握在手上,觉得这个亲王在造反的意图上还是很老实的,就是不知道他在别的方面怎么样,是不是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两人自上往下搜索了一遍,这屋子里什么人也没有。他们遭到的唯一的抵抗来自一只老狗,鲨虎没花什么大工夫就把它给解决了。奇德摸了一把桌子上的灰,已经干瘪的水果,“我敢说这里起码一个月没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