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这样，在这个雌性接近的时候，孟还是很警惕地戒备着。
外松内紧的戒备，没有睁开眼睛，但感知力已经锁定了这个雌性。
来人似乎感受到孟锁定她的感知，疑惑地四处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什么——这让孟对自己感知力的隐蔽性有了一个初步评估——来人虽然没发现什么，但似乎感觉到孟的戒备，在三丈之外就停了下来：“奴家杨门张氏，据说您贵姓孟？孟先生？”
孟睁开了眼睛，果然直接看到比用感知的更形象，这是个连孟都觉得美丽的女子，剑眉凤眼，鼻梁修长挺直，唇线坚毅果决，是一个即使穿着素色白衣也炽烈如火的女子。当然，孟所感觉到的美丽，自然不可能只是皮相，虽然这个女子的皮相也很美丽，但孟更在乎她剑眉凤眼的坚毅艳丽之下，那虽然掩饰着但依然逃不过孟这样面对面感知到的力量。
不及羽蛇、不及将臣，但也足够强大。
可惜了，或许在她生下幼崽之前可以和将臣媲美，可惜和比她弱小许多的生物一起孕育后代，还是消耗了她太多力量。
不过她自己似乎很乐意，坚毅的眉眼间，在不自觉地撑着腰的时候，有着在感知里抚摸这小孩头顶时类似的，淡淡的温柔。
属于母亲的温柔。
孟淡淡开口：“杨夫人。”
孟倒是没有说完就继续闭上眼，虽然修炼还在继续，不过既然是熟人的长辈，那么在修炼反正还可以继续、不耽误事的情况下，给个眼神是基本的礼貌。
不过孟除了打声招呼，也就只给了眼神了。
杨张氏和孟对视了半晌，终于开始憋不住先开口：“孟先生，听说您在寻找登上月宫的方法？”
孟的眼神更加关注了一些。
于是杨张氏继续：“九天之上，月宫之中，确实不是只凭翅膀就可以飞上去的。自从三界分开以来，不通过特定的‘门’，是无法同行于三界之间的。”
“……门在哪里？你要什么？”孟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有些乱了的气息。
“门无处不在、也处处都无。”杨张氏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表情，“门只能凭借正确的力量打开，只要掌握了正确的力量和正确的方法，在哪里都能打开。”
孟知道杨张氏多半就是打开了门才来到人间的非人生物，不过那跟他无关，他只关心：“那么，教授我那种方法和力量的代价是什么？”
孟看不出杨张氏极力掩藏的神色，却可以从她纹丝不乱的呼吸之下猛然加速的心跳判断出她很激动，然后就听她用竭力平稳的语调慢慢说：“孟先生难得和蛟儿投缘，不如收他为徒如何？”
孟挑了挑眉，他全盛时期或许是比这个雌性的全盛时期也强些，可是现在他极度虚弱，懂得的技巧和理论也绝对没有这个雌性多……她让蛟儿、也就是她的长子、天天跑来他真的那个小孩子拜他为师，图的什么？
杨张氏似乎并不想说，不过孟这么多年虽然不算见多识广，不过因为赶着去接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而被砸死的各种生物见过超过三位数，虽然心急着得到登上月宫的方法，到底也硬是忍着，不弄明白决不答应。杨张氏无奈，犹豫了许久还是说：“我非凡人，而仙凡之恋触犯天条……我这次怀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是个以后会改变不合理的天条的孩子，也将继承我的……”她将“我的什么”含混过去，神色闪过几分无奈和担忧，“但是在那之前，我的夫君和孩子将有大难，其他人也罢了，只有蛟儿，若无契机，便是从此三界轮回再无缘分的了……”她看着孟，“而你，就是那个契机。”
坚毅刚强的女子露出一丝柔弱，比一贯柔弱的女子更加动人。当然，让孟动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她接下来的话：“孟先生，我算过了，收蛟儿为徒、助他渡劫，于你虽有小难，却无大碍……而进入月宫的方法，虽然不是学了就能立刻做到，但我一定会毫无保留地将其他所有的战技、法术都教给您的……我不知道您为了什么要上月宫，但无论为了什么，具有更强大的实力总是更好的，不是么？”
不错，这个世界三界仙魔什么的，强者实在太多，孟迫切地希望变强的心思，并不在寻找登上月球的方法之下——毕竟就算是上去了、顺利将挚爱带回身边了，也要有实力，才能在这个强者无数的世界里，把好不容易找回来的挚爱好好守护好好爱。
“……我会努力教导他，也会努力保护他——但，必须以我自身的性命和珍宝为优先。我不会真的为了他和太过悬殊的强者为敌的。”强调了这一点之后，孟才缓缓地、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这就够了。
为爱子求得一线生机的杨张氏，笑出了眼角的一滴湿润。
次日，杨张氏就很慎重地和她的丈夫杨天佑一起，亲自送了杨蛟过来拜师。
杨天佑和杨蛟长得很像，或者应该说，杨蛟长得很像杨天佑，都是一样平凡无奇的五官、尤其是一样平凡无奇的眼睛，不过杨蛟大概随了母亲一些，和父亲类似的敦厚里又过了几分坚毅之色；杨天佑则是纯粹的宽厚和善模样，只是难得的，站在杨张氏身边，居然也无比合适。
或许是气场的问题，杨张氏站在丈夫身边的时候比对着现在唯一的爱子或者是抚摸着孕育着新生命的肚子时都要温柔许多；而杨天佑，虽然敦厚和善得近乎软弱，但在孟睁开眼睛目光如剑地向他们看去的瞬间，却毫不犹豫地将妻儿挡在了身后。
明明杨张氏也好，还是个幼崽的杨蛟也好，哪一个都比他强许多，他自己也未必不知道这一点，却仍在感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挡在前面。
孟垂下眼睑，他忽然有点明白杨张氏为什么会为了这么脆弱的一个凡人，而情愿从天上降落人间了。不过他还是无法赞同杨张氏的做法，如果真的珍爱，怎么舍得让他落入危险之中？不是应该先努力磨砺自己、等自己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去争取吗？像现在这样，明明知道会将深爱的人、以及和他一起孕育的孩子都拖入危险之中……虽然或许最后还能团圆，可中间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受多少磨难……这样子的爱，真的好吗？
孟一向是很直白的人，他有疑问，疑问的对象又在眼前，他也就直截了当地问了。
杨张氏怔了怔，看着丈夫儿子的眼神有些愧疚；杨天佑却只是温厚一笑：“无论代价是什么，比起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彼此寂寞，我更愿意捉住现在……说到底，是我不好，我偏偏是凡人……否则等彼此足够强，大概也等得起。”
孟歪了歪脑袋，人类的生命确实很短暂，例如孟家人，他以后就算回到最初的世界，能见到的也只是孟家的后裔，真正的家人，能留下墓冢白骨就不错了。这么一想，他理解地点点头：“身为人类这么脆弱的生物，也实在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