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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遇上王(16)

顾东林笑而不语。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糟糕了。他的热度不低,勉强保持思路就已经到了极限,再要准确地输入、整理措辞,手指都发麻。段榕实在看不下去:“我帮你口授?”

顾东林差点把笔记本甩到地上去:“口口口口授!”

段榕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你说我写,不行么?我录入速度还可以。”

顾东林吁了口气:“这个还是不要随便说了……”

段榕嗅到了一丝诡诈的味道,不依不挠:“有什么不对么?”

顾东林把笔记本递给他,“快开始吧。写完告诉你。”

一开始,段榕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两人录入的时候总是牛头不对马嘴。

“……施特劳斯与沃格林深入探讨了现代性的渊薮诺斯替主义……”

“大施特劳斯还是小施特劳斯?”

“……列奥·施特劳斯。”

“好吧——诺斯替主义是这个么?”

“直接写灵知主义吧。”

“灵知两个字……是这样写么?”

段榕打了一段就垮了肩膀:“我不懂……我不懂我就打不出来。”顾东林安慰他习惯了就好,仔细检查了一下,发觉情况还真不容乐观,挺难为他的。

“你上来吧 。”

段榕“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这样我可以看着。”

段榕又羞涩地笑起来:“真奇怪。我的床还要你允了才能上。”

顾东林除了头昏脑胀之外毫无感觉,他现在基本上已经习惯了,只催促他快些。

第17章 贵族般的生活

其实顾东林这篇文章走科普派,用的术语也并不特别高深,至少看着还像中文,以段榕的聪明跌跌拌拌也能上路,就是能看清每一个字,不知道连起来到底在讲些什么罢了。

因为严肃的公事,两人都不得不向床中央凑,起先正襟危坐,三个小时后,顾东林已经把下巴抵在他手臂上,嗡嗡嗡嗡困得不行。段榕粗粗浏览了一下他的论文,蓦然之间发觉天下偌大,原来世界上还有那么枯燥无聊神经兮兮的东西,赶紧把人弄醒,将这吊诡的东西发走,发走。还感叹现在的小孩,读书压力真大。

顾东林一边迷糊地发E-mail,一边遭受段榕的旁敲侧击:“对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口授为什么不能说?”

顾东林阖上笔记本钻进就睡:“口。”

段榕似乎是愣了愣,扑哧一笑,然后跟着钻进被子里:“这有什么不能与别人说的呢?你那么保守?”

“嗯……也对。可以有选择地说。”

段榕莞尔,狠命把他的脑袋揉来揉去。

那天夜里下了暴雨,公司一大早打电话来,说城区被水淹了,很多主干道都不能通行,干脆就继续放假。段榕难得清闲,挂了电话又试了试他的体温,没事就一路睡到大中午。醒来的时候两人缠着手脚,贴着额头,姿势都不太体面,是故心照不宣一脸正气地打了招呼——夹着你大腿是我不对,但是鉴于你也把手压我胸口,那就扯平了嘛,谁都不用不好意思了嘛。

顾东林休息了一整天,身体好了许多,但是段榕执意量了体温再起来。但是体温计他又找不到,回过身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事了……”顾东林打了个哈欠,恹恹地睁不开眼睛。

段榕说手捂得太热,摸不大出来,很自然地俯下身,用额头顶着他的额头。顾东林只觉得眼前一黑,那平素看着就很养眼的脸庞放大无数倍,眼神温柔,对他的干瞪眼不以理睬。然后段榕似乎很自然地觉得贴额头也不行,低下头,把嘴唇贴在他的唇上。

男人的唇性感而温暖,和自己干燥蜕皮的质地完全不一样,只是轻轻压着就让他浑身发热。这种情况不太常见,从来没有,突如其来,所以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呆呆地拿捏不定。段榕似乎笑了声。然后他感到下唇被轻轻抿了一下,一些湿意渗进唇瓣中央。

“呼吸。”

顾东林找回呼吸的同时推开了他,

一脸存疑。段榕却轻轻松松起身,插着裤袋道呼吸不热,嘴唇也不烫,应该没有发烧,然后轻飘飘地进了浴室,不一会儿里头传来流水声。

顾东林存疑了一会儿,淡定地从旁抓起手机:老张,救驾。

张:哪方面的驾?

顾:应该与性有关。朕不太擅长。感觉内里热乎乎,又觉得自己很渺小。

张:这在凡愚的世界里叫害羞,叫难为情,陛下。

顾:救是不救?

张:天雨恐失期,陛下自求多福,哈,哈,哈。

顾:按古训,失期当斩。

张:而后乃有高祖斩白蛇,咿——呀!哈,哈,哈。

顾:……

张:臣有一妙计。

顾:曰。

张:若贼行不轨,按地削之。

顾:然。

张:我主威武。威——武——

顾东林放下电话,干干脆脆把这事儿丢一边去了,张大官人显然提供了很行之有效的策略——大体是因为日耳曼人不止教会了他打篮球,还教会了他进攻性民族千年传承的削人手法。不过段榕笑语殷殷,还相当地规矩,让人基本上找不到漏子削他。他妥帖地让顾东林去洗个晨澡,准备了薄厚适中的毛背心压在他的衬衫上面,顾东林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去弹钢琴填曲子了。顾东林没事儿做,从段榕的书房里挖出一本精装本的《理想国》,就架着眼镜坐在无比柔软的沙发上念书。

小憩的时候磨了杯蓝山,站在一楼的落地窗前看雨。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玻璃窗上,外头是强风中灰蒙蒙的草坪,因为玻璃窗阻隔而遥远虚弱的风声,还有两百码外汹涌的湖区。段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弹吉他,曲子居然有点熟,是《阿尔坎布拉宫的回忆》。大约吉他价值不菲,音乐的响度惊人,虽然弹得是干净又忧郁的曲调,却在空旷的客厅里环绕着充盈的力度感,全然是属于男人的温柔。而且那轮指被演绎得异常优雅多情,毫无花哨与瑕疵,在这样的氛围里,顾哲感到了身心的极大安宁与幸福。

这才是生活啊!顾哲想。湖畔别墅,清闲的下午,古典音乐,阅读,磨杯咖啡,贵族一样的,让人简直忍不住以为城外有五十个奴隶替自己照料葡萄园!顾哲简直都要热泪盈眶了。要是这房子的房产证是他的名字,段榕又是他请来的家庭教师,随开随关……

“在想什么?”

顾哲唬了一跳,本能地往侧边转身,结果忘了底下有台阶,一脚踩空,在段榕脚下摔了个狗吃屎。手里的咖啡也非常顺手地往头顶一泼,洒得满头满脸,与美梦形成强烈对比。段榕抱着吉他目瞪口呆,呆完也厚道不起来,一边伸手扶他,一边笑得全身发软,两个人简直要赖地上去了。最后看他脸色发白,这才紧张起来,“怎么,有哪里弄痛么?”

“好像崴到脚了……”

段榕把他裤腿挽起来一看,左腿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得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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