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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寰(44)

雨,果然很大。

一下午的时光,我就在书中消磨了。

骆尘净帮我拿了些传奇话本,风水卜算的书,我看得津津有味。

至于骆尘净,却是和小县令出了门,似乎有民房塌了,他们去处理了。

看起来做什么都不容易,当县令有时候还不如当个小老百姓舒服呢,冒着这么大的雨,竟然还要去关心民生疾苦,嗯,小县令这个官当的不错。

大雨没完没了的下,从午时一直到天黑,一刻也没停,雨势也没小下来,院子中积了很深的水,天上那没有尽头的雨丝仍在一个劲的往下抛。

我倚窗望着这大雨叹气,今天肯定是不能回家了,我被困在这衙门里了。

晚回去几天是没问题,可我有些记挂家里。

两个丫头还倒罢了,肯定能照顾好自己,只是小蛮蛮,不知怎么样了。

依它那淘气的性子,我一走必定要疯玩一番,但愿它没跑到山上去,不然,今天这么大的雨,淋也淋它个半死。。。

我正在瞎琢磨,院门声响,我抬头望去,却是小县令和骆尘净回来了。

两人虽然都打了伞,但那伞打不打已经没什么大作用了,两个人的衣服和刚洗的一样,已经湿透了,还在往下滴着水。

骆尘净看到我在窗边呢,伸手指了指身上,示意去换衣服,两人就各自回了房。

过了好大一会儿,骆尘净先过来了,衣服是换了件干的,可那头发仍是湿漉漉的,偶尔还有水珠顺着发尖断断续续的滴落。

我见过的骆尘净,一向是衣衫整洁、干净利落的,还真没见到过他这种湿着头发的样子。

几绺青黑的湿发软趴趴的垂下来,楞是给那白皙如玉的脸上,添了几许的慵懒闲散。

这时的骆尘净,英俊非常。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啦,大家都炖肉了么?

☆、第 34 章

“看了半天书,可是闷了?天气有些凉,不要总站在窗边,你的身体受不住的。”骆尘净走过来,随手就掩上了窗子。

我跟着他离开了窗前,回答他道:“不会闷,平常在家也是这样过的,倒是这雨,竟然下的这么大。”

骆尘净笑道:“下雨天留客,看来你得在这里住下了,不介意吧?”

看着他那欺霜赛雪的白衣,我静静道:“那就麻烦你了。”

我没有再称呼他为骆先生,骆尘净嘴角微微上翘,稍稍的流露出了一丝丝欢喜。

经过了那暖昧不明的相处后,他没有再称呼我为杜小姐,我也就不再叫他骆先生了,我们都不约而同的收回了那客套的称呼。

他的头发虽然湿的很,可他仍是梳理的很利落,这人似乎时时都是干净整洁,都是光彩照人,没有什么失仪于人前的时候。望着那顺着发梢不断滴落的水滴,我迟疑了一下,生平第一次说出了关心人的话来:“先去擦干了吧,你也小心身体。”

骆尘净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种话来,稍微楞了一下,然后他低下头去,脸上却是带了满满的笑。

“无妨,我的身体一向很好,唔,多谢你关心了。”

听着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我有些尴尬,我还是不习惯说出如此温情的话来。于是我捧起本书,掩掉了自己给自己找的不自在。

晚饭仍是在小县令那“欣赏”的目光中吃的,我仍如以前一样,既没有刻意去避开骆尘净,也没有故意的去亲近于他。

我本就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不会对着男人撒娇,也不是把玩感情的高手,只好一切顺其自然。

吃罢晚饭,睡觉还早的很,自然要找些消谴的。

小县令大概没见过骆尘净对一个女子这么上心过,极力的为我和骆尘净创造独处的机会,一吃完饭,就急急的回避了。

和骆尘净单独相处过不是一次两次了,竟然没有一次象今天这样,两人相对,却无话可说过。

雨水啪啪的打在树叶上,哗哗的落在屋瓦上,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格外的惹人愁丝。

被这夜雨声声一激,我忽然想起了自己一件久未完成的事情来。

“你会画画么?”我开言问道,话出口了,又觉得自己问的好象有些多余,他会的东西广杂博学,又怎么不会做画呢?

果然,骆尘净回道:“谈不上精通,倒是会画几笔。”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我早就知道这人虚怀若谷,即便会十分,最多也就承认三四分,他说会几笔,应该就是画的相当好了。

我抬起头,目光与他静静对视:“这些年来我一直想画一副画,可惜总是画不出精髓来,你帮我画可好?”

骆尘净没有躲避,而是坦荡荡与我目光相交,然后他的眸子里涌上了笑意:“好,我来试试。”

取来文房四宝,他铺纸,我研墨。

“一抹飞云,一弯逝水,一棵老树,一个愁人。”不用思索,我将这些年屡屡存在心头,却始终无法诉诸笔端的画面讲给骆尘净听。

听罢我的描述,骆尘净提着毛笔,凝眉细思。

这个画面,看似简单,只有四个可以入画的东西,可实际上大有讲究。

如何安排这画面,如何构思这场景,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布署,而这不同的布署,就有了不同的意境,也就决定了画作的好坏。

我年纪轻,阅历浅,虽然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可,在我笔下,仍是画不出这幅画的神韵来,若想画成这幅画,我还欠缺许多东西。

于是每每提笔,又每每搁笔。

骆尘净思索片刻之后,执笔的手开始动了,洁白的宣纸上,有线条淡淡勾勒而出。

我端起灯烛,小心的站在桌前,为他作画尽量多添一丝光亮。

骆尘净下笔极浅、极轻,寥寥几笔,一抹淡淡的似有似无的云就跃然纸上,云下面,是一棵枝叶萧疏的枯树,一条蜿蜒远去的浅浅河流从树下流过。这些景色稍远一些,而稍近的,却是一个男子背手而立,抬头仰望着天上那抹淡淡的流云,他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只留下了一个背影,可那满目的凄清苍凉,毫不做作的穿透了纸背。

有些空旷,有些孤寂,有些落寞,有些冷清。。。。。。

一霎间,那些在生命中经过的伤心惨淡之事,竟然从这画意中扑面而来。

娘亲去世后,我默立中宵,我静坐花丛,我看落叶飞舞,我望寒蝉枯柳。。。

无法向人倾诉心中孤苦,无法向人索取片刻温存。

我就似这画中人一样,独立秋风中,静观天上云。

良久,良久,我抬起头,轻轻向骆尘净叹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胸中自有一片锦绣!”能将我画意琢磨的如此通透,这骆尘净的功力,绝对不在当世画作大师之下。

我心中所想的这幅画,除了这样,再无其它。骆尘净知我甚深,当真用他的笔,画出了我心中的意。

骆尘净微微一笑,眼神氤氲如水:“你也没让我失望,心中自有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