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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寰(10)

看着帮我四处张罗的四哥,我只觉得胸口微微发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四哥将我的东西统计了一遍后,才念念叨叨的告辞而去。在他眼中,我这点东西,可谓是寒酸到极点了。

从娘亲去世后,四哥就一直将我照顾的很仔细,我足不出户,好多东西都是他帮我买来的,四哥眼光一向独到,他挑选的东西,往往精致至极,名贵至极,可惜再贵再好的东西,我都没怎么珍惜过,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没有什么值得在乎留恋的。

梳洗罢,我换了睡衣上床睡觉。我的作息一向很规律,早睡早起,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我的心事很少,也极少去思量什么,躺到床上基本上立刻就能入眠,今天当然也不会例外。

我睡的正香的时候,却被远远的一阵喧哗声吵醒了,我迷迷糊糊的,仿佛听见了江一苇那高高的嗓音。

“燕儿,阿桃。。。”我还未曾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闭着眼睛喊两个丫环。

过了好大一会儿,门才被推开了,一个声音从门口传了来:“西西有事么,是不是梦魇住了,不要怕,四哥在这里。”

我拥着被子坐了起来,只见四哥正站在门口,颇为担心的正向着我张望。

“外面在吵什么?江一苇来了么?”我撩开床帏,迷离着双眼向四哥问道。

四哥迟疑了一下,却是迈步进了我的房间:“快躺回去,天气凉了,很容易伤风的。”边说,边走到床边将我按回床上,帮我把被子盖好。

我顺从的躺回被窝里,又追问了一句:“我好象听到外面有江一苇的声音了。”

四哥帮我盖严被子,看我的眼光中柔情四溢,说话的声音也是极轻极轻的:“没事,快睡吧,看你,眼睛都困的睁不开了。”

从睡梦中被吵醒,实在是件痛苦的事情,我本就没有太清醒,听了四哥的话,马上闭上了眼睛,继续沉入梦中去了。

梦境中,是无休无止,无边无际,飘来飘去的漫天白纱,那些白纱偶尔飘到我的脸上,柔软绵滑,好象是情人间温柔的亲吻。

四哥的脾气仍如以前一样,雷厉风行,说办就办。第二天一大早,就非拽着我去添置些衣服首饰。

对我来讲,这些东西本就不重要,我是不愿意走那么长的路去买的,可四哥很坚持,不忍拂了四哥的好意,我只得跟他去了。

离秣马村最近的镇子就是七丰镇了,七丰镇是个小镇,自然不比安宁城那么繁华,东西当然也不会太过贵重和精巧。

四哥挑了又挑,选了又选,仍没选上几件满意的:“先凑合着用吧,等回了安宁,四哥再帮你买些好的吧。”

“不要再买了,这些就够了,这些东西。。。也很漂亮的。”我不愿四哥总为了我破费,我是个不会珍惜的人,多好的东西到我手里,也只能是白白浪费掉的。

四哥亲昵的从我的鼻子尖上拧了一把,哈哈笑道:“我的西西这么漂亮,当然得用最漂亮的首饰才配得上你啊!”

“咣————”店铺门口忽然传来什么东西倒落在地上的东西,我顺声看去,却看见了骆尘净苍白着脸站在外面,他的脚下,躺着一块被撞倒的招牌。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怔了一下,不过随即又平静了下来,他在哪又关我什么事?他有他的自由,我管不着。

“骆。。。”我很懂礼貌的想向他打个招呼,毕竟在大堂之上,他曾帮过我,可我的话刚吐出一个字来,骆尘净就略为慌乱的向我做了个揖,一语未发,转身走掉了。

这。。。又是怎么了啊?

我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颇为不解。

“这不是那个师爷么?怎么这么没礼貌?你和他打招呼,他竟然不理不睬的。”四哥眯着眼看着逐渐远去的骆尘净,话语中也是充满了疑问。

我第一次见到骆尘净时,他坐在大堂上对着我温柔的笑。

第二次见到骆尘净,也是在大堂上,他用厌恶的目光盯着我和四哥牵在一起手。

而刚才,四哥拧我鼻子的亲昵动作,他显然也是看到了。

我自己一个人时没有事,我和四哥两个人在一起时,他就总是很失态。

这人,莫不是受过什么伤,看不得别的男女亲热一些么?

也不太对,我和四哥之间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兄妹之情,这他是知道的。

他这样失态,到底是为了哪般啊?

我想不通了。

想不通的事情,我不会拼了命的去想,有些时候命运很奇怪,你越是想弄明白某件事情,就越是搞不清楚,当你哪天不再想它时,它却会将自己完完整整的摆在你面前,任你看个通透。

既然想不到骆尘净失态的原因,我索性不去想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别人无法触摸到的地方,在那里,放着私密,放着隐情。

有时候,我们没有必要寻根究底,非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若事事执着,这样的人生,必定累的很。

买完东西,四哥又带我回了“西楼”,我的家。

经过四哥的摆置安排,我的家立刻摆脱了那种朴素平凡的样子,而是有了一种沉静高贵的味道。

我本就是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人,既然四哥喜欢,那就由他弄好了。

是陋室也好,是华居也好,对我,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房子之于我,不过是睡觉的地方罢了。

☆、第 9 章

四哥似乎有事情要去办,他这次来秣马村看我,还是硬挤出了几天的时间,把我安顿好后,四哥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了。临行前,他一再申明,等事情办完了,他会尽快赶回来陪我,让我在这段时间内,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我微微颌首,答应了。

四哥离去后,天气就渐渐的冷了起来。

山里的秋天,似乎只是一晃而过,我还没来得及感受秋天的凉爽,树叶就刷刷刷的从树上落下来了,秋天就已经消逝在冷风里了,很快,我迎来了山里的第一个冬天。

以前在杜府的时候,我几乎足不出户,吃穿住用都有人安排,我似乎没有太注意过岁月的轮换,夏天好象也没有感觉太热,冬天好象也不是太冷。

而现在,少了那些将什么事情都伺候的周周到到的丫环仆妇,我还真是没有往年过的舒心了。

新来的两个丫头是刚从乡间出来的,还什么都不懂,就连暖香,手炉这些我很常用的东西,她们以前都没见过,我不得不一一从头教给她们,告诉她们什么时候点什么香,什么时候烧炭,什么时候手炉抱在怀里温度最合适。

而除了一些琐事让我操心以外,我还得筹划我那剩下的一百多亩地种些什么东西。

虽然有四哥送来的十八万两银子,即便我什么也不干,只坐吃山空就能让我平稳的度过这一生了,可人活着总得找些事情来做,不然人就会闲的伤春悲秋,很容易生出病来。何况任由那些地白白荒着,似乎有些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