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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9)

回去的路比来时快多了,不用东张西望的四处留心药草了,也不用走走停停的打尖休息了,没用多长时间,我们就到了山脚下。

看着前面的城镇,小胖子回头留恋的对玉莽山看了又看,略带忧伤的说:“这辈子,怕是再也不会有这种体验了。”

我笑他:“那就好好的当你的官吧。”

考国学的成绩早就出来了,小胖子不负众望,考了个第一名。

看着他身着红袍,站在众人中央,我意识到,我们以后,可能再也没有山中的那种亲密时光了。

小胖子是聪明的,他以他的方式,对我们的年少时代,做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离开翠城时,是个艳阳天。

小胖子站在杨柳下,与我依依昔别。

十里柳堤,长长的没个尽头。

小胖子走在我身边,几次欲言又止。

我攀折了一段柳枝在手,用手指揉着脆弱的叶子,不一会儿,绿绿的汁液染了一手。

小胖子忽然抓住我的手,急促的说:“阿颜,为我留……”

我伸手堵住他的嘴,轻轻道:“天佑,不要说,不要说。”

从认识到现在,我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他的用心,我不是不知道,他已经用尽了办法,来尽量使我们俩个人靠在一起。

可惜他衷情大海,我却迷恋蓝天。

他要走仕途之路,我却属于山野丛林。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他眼中滑落,他就那么深深的用泪眼看着我。

那泪珠,幻化成汪洋,慢慢将我包围。

我只不过是一滴寂寞的水珠,在苍茫无际的大海中,与他相遇。

他伸出了温暖的手,想要收藏我的动荡不息。

而我,却绕过了他,在冰凉间游向了更深的海域。

痛苦的是人,受伤的是心。

绝望的,却是遥遥无期的爱。

猛的他拥我入怀,力气大的象要把我揉碎成尘,和进他的血肉,永不分离。

“阿颜,阿颜,阿颜……”他一声声的叫着我的名字,似乎想把这名字,刻划到骨髓里去。

他的心思,我懂得,我的意思,他也明白。

他的包容,他的体贴,他对我的点点滴滴,我全都记在心头。

每次回来,他都站在这柳堤上等我。

每次离开,他都在这柳树下送我。

我不知道这些年,他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接受着我的来来去去。

曾经假装不经意的挽留过,也曾经酒醉之后哀求过,让我留下来,不要再继续流浪。

我怎么也不会忘掉,他带着酒气吻上来时的样子。

迷乱的表情,痛苦的眼眸,带着绝望的气息,就那样狠狠的吻了过来。

到最后,已经不是吻,而是如受伤的野兽般的撕咬了。

咬得我的唇,血丝微浸。

清亮的泪珠,格外的滚烫。

从他的眼中滴落,从我的脸庞滑过,最终没入黄土,消失无痕。

那夜的月光,那夜的酒醉,那夜的哀伤,还有那夜他泣血的表白。

不能忘,不会忘。

在这蓝天白云下,在这柳色青青中,我在他哀伤的怀中,向他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容。

山是水的故事,云是风的故事,而我,不是他的故事,他也不是我的故事。

不是不感动,不是不伤心,只是无法接受。

那一世的爱情,也曾激烈过,也曾热情过,也曾在拥挤的人群中大声喊过我爱你,也曾在喧闹的校园中旁若无人的亲吻过。

可最后呢?

如同露珠的日出即化,如同烟花的刹那光华。

无法长久,无法永恒。

爱情就象脱了壳的米,在时间的磨中,磨成了粉,磨成了面,磨成了灰,然后在浩淼苍穹中,灰飞烟灭。

西鹤兰

西鸣山,琥岩寨。

“颜姐姐,黑山药采来了。”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对着屋子大声喊道。

我替床上的病人盖好被子,轻轻的走出屋子。

院中,虎子正没心没肺的对着我笑。

西鸣山是最靠海的山了,这里山风重,海风腥,雾气大,人们极易生病。

在这一带的山脉中,我已经盘桓了半年了。

这里的人们,多数在海里讨生活,只有极少数,才靠山吃饭。

在他们的眼中,山里要比海上危险的多。

虎子是我治好的孩子,我刚来时,虐疾差点要了这个孩子的命。

病好之后,他执意要和我学医。

做不做师傅无所谓,教给孩子一门可以救命的手艺,我却相当情愿。

就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虎子成了我没拜师的徒弟。

“这是什么?”

“杜若,又名山姜,气味辛,微温,无毒……”虎子清晰的说出我手中这棵药草的名字,特性,一字无差。

我欣慰的笑了,又举起另一棵:“这个呢?”

……

经过这么多年的比较认知,我终于在诊脉领域中取得了一些突破。

虽无名师,亦无前人经验可寻,可我一直坚信,熟能生巧,天道酬勤。

我治疗过的病人,数以万计,我搜集的病例,已经堆满了我买的那个小屋,在实践中,我的治疗已熟练无比,也基本熟识了那二十八种脉相,。

这才了悟,原来寸腕之中,竟然有着那么复杂的世界。

金针之术的运用,更是锦上添花,让我于穴道经络,了解的更加通透。

现在治病,我已经不怎么使用听诊器了,大多数的时候,只是诊脉。

一直以为,诊脉比听诊更为精确,毕竟有着悠久历史的中国,已经用了几千年了。

从诊脉手法熟练以后,我的名声更加大了。

再加上我四处流浪,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名扬四海了。

等真出名了,才发现,名声大了麻烦也大。

“快救我们少爷,医不好,你也不要活了。”几个男人抬着一个年轻人放在我面前。

我叹了口气。

从有点名气后,这样的话,我听了不下几百次了。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钱有势人家的下人,说话总是这么横。

难道他们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显示他们当奴才的优越性吗?

我伸手,搭上他的脉腕。

却吃了一惊。

西鹤兰,竟然是西鹤兰!

几年前,曾有幸一睹这种花的芳容。

当时看见时,直叹造物主的神奇。

明明是兰花,却长成鹤的样子,花开时,只见一只洁白的仙鹤站立枝头,展翅欲飞。

花香浓郁,用来做香料薰衣服三年后仍有香气。

西鹤兰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极难成活,据说连皇宫里都没有。

它确实是一种花,但这种花不能接触醋,要是不小心用醋浇了花,西鹤兰会死掉,它临死前释放的香气会成为一种剧毒,这种毒会让人沉睡七天,七天后在无知无觉中死掉,而且,它的毒,无药可医。

不过这一特性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我也是从一个极稀少的古本中偶然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