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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86)

“我送你回去。”他在知道京中的形势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说的如此的镇定,却又是如此的无奈。

我和他都知道,这次回宫大抵又是我们分离的开始。

宁国的形势现在已经危如累卵,北方战事未息,南方又刚经过一场浩大的瘟疫,现在内乱又起,我若回得宫中,必定要立刻把持政事。

除非我能狠心下来,不管天下百姓死活,将整个国家弃之不顾,只带了狄明辉一人出宫,这样才能换得与苏风华的相守。

可真这样做的话,下半生我们都必将活在痛苦的煎熬之中。

我自忖做不出这种只为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的事情,而苏风华在大义面前,更是坚决的做出了明确的选择。

所以,现在我,苏风华,灰瞳,安桑,暗六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一路上,颇不平静。

虽然找人扮成了我的样子,做出了我仍在破马关的假相,但我回宫的消息应该还是泄露了出去。

刚开始两天走的还很顺利,可从第三天开始,我们就遭遇了袭击。

好在身边几人武功都很厉害,我们才算是有惊无险。

不过越往后,我们遇敌的次数越多,来袭的人数也越来越多。

好在还有苏风华。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和他手下的势力取得了联系。

我们顺利前行的同时,总能看到路旁有大量的尸体。

我知道应该是苏风华的手下,在帮我们清除前面的障碍。

看到的死尸越多,苏风华的脸色越发的沉重。

虽然他没和我说,但我也猜得出,苏风华手下的人,应该折损了不少。

我想试图去安慰他,可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只好沉默,将自己埋首在他温暖的怀中。

披星戴月,日夜兼程。

我们终于在第六天的傍晚到达了京城附近。

京城已经被高相层层包围,进不得,也出不得,停留在附近的人,格杀勿论。

我们不得不在离京五十里的镇子上稍做停留,商议下一步如何行动。

第一步,必须将我送进宫中,因为现在只有我知道兵符所在,也只有我的懿旨才能调动得了全国的部队。

第二步,派人将兵符和懿旨送到各地将领手中,命令他们迅速勤王,消灭叛党。

这两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万分的困难。

京城五十里内,全是高相的部队,在千军万马之中穿越这五十里地,将完全不会武功的我送入京城,这绝对是个艰巨的任务。

暗六武功那么高,冲出包围圈,还牺牲掉了数十位暗卫,要送我进去,就意味着更大的牺牲。

而现实却是,我们身边没有足够的人手可以牺牲,苏风华的手下已经死了不少了,剩下的人,也不足以挡得住连绵不断的士兵。

但坐困愁城不是我的性格,有的时候,该决断就得决断,该狠心就得狠心,犹犹豫豫的只会错失良机。

我看着愁眉不展的众人,果断的拍案而起。

苏风华喜道:“你有办法了?”

我冷冷道:“千里无人烟。”

乱!

武林高手不一定都长得相当的高深,最好的毒药也不一定非得用稀有的药材配制。

千里无人烟虽然很霸道,但这药却是很好配,只用几样普通的药材就行。

买齐了药材,我来制作。

千里无人烟的杀伤性太大,我不得不减轻药量,使杀伤规模变小一些,要不然一把下去,连京城都一锅端了,我们也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配了毒药,又配了解毒丸,一人发了一大堆,别扔毒药的时候把自己都毒死了,这才是得不偿失呢。

药配好了,为了试药效,我们拎了许多鸡鸭之类的活物,先找了个无人的山岗做个实验。

吃好解毒丸,将毒药扔下去一小撮,片刻之后,我们几个震惊了。

知道千里无人烟很厉害,却没想到,现实中的视觉效果如此强烈。

以我们为中心,药粉无色无味的四散开去。

周围的活物悄无声息的依次倒地,没有反抗,没有挣扎,就如同睡熟了一样,一头栽到地上就再也没有起来。

“看地上。”苏风华指着草丛喊道。

我定睛望去,瞠目结舌,那一片黑乎乎的死蚂蚁啊。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连那么小点的蚂蚁竟然也逃不过这毒药。

我看这药不应该叫千里无人烟,应该叫千里无生机才对。

几个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药都有了几分顾虑。

灰瞳几个纵跃,转眼间离我们好远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远远传来:“三百米外有活物。”

我放心的拍拍胸脯,还好,三百米还是可以接受的范围。

蹲在树林里,苏风华细心的嘱咐着我:“一会儿千万不要松手,一定要抱紧我,记住了没?”

我点头:“嗯,知道了,打死也不松手。”

苏风华瞪了我一眼,随即又柔声道:“说什么死,这么不吉利,活着多好啊。”

我爬上他的背,他背起我站直了身,嘴里还罗里罗嗦道:“你要是掉下去,我可不管你啊,你就等着被千军万马踏成肉酱吧。”

我在他肩膀上狠狠掐了一把,你不让我说死,你自己说的可更狠了,连全尸都没能给我留下。

灰瞳最后扫视了大家一遍,然后一挥手:“走吧。”随即身形一闪,他率先冲了出去。

看着一排排倒下去的士兵,我心中难过万分。

这都是生命啊,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们的家中也许还有老母亲在倚门等待,也许还有新婚的妻子在做着比翼双飞的梦,也许还有幼小的儿女在数着手指盼望着父亲的归期。

可现在,他们没有回去的机会了。

他们的生命统统在无声无息中,无痛无觉的消失了。

而我,就是那个带走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

带着一丝愧疚,我闭上眼睛,埋首于苏风华的后背,不再看这残酷的一幕,。

他们虽然可怜,我却仍不得不这样做。

如果让高相打下了京城,那么各地有野心的人,拥兵自重的人必定打着消灭叛党的旗号揭竿而起,到时候天下战乱纷纷,百姓必定会再次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为了保住更多的人,就必须要牺牲眼前这些人。

何况,既然做了叛党,就要有被镇压的觉悟。

今天他们的死亡,也是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远处的士兵们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呆了,他们傻傻的看着离我们近的士兵如被收割的庄稼一样,齐整整的倒了下去。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就那样静静的摔倒在地,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恐惧如同瘟疫一样,迅速在士兵们之间传开,他们慌张的后退,不愿意向我们这几位瘟神靠近半步。不管他们的统领如何的鞭打责骂,他们仍是节节后退。

在我们几个人周围,就这样腾出了好几百米的空白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