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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33)

那就是,他请假是被逼无奈的。

恐怕连他的伤,都未必是妻妾所伤。

我心中赞道,这位张御史,好心思。

这种人要是放过了,大大的可惜啊。

只可惜了,旁边那位显然没有领会张御史的意思,正咬牙切齿的写朱批呢。

帮这位御史一把?

帮了怕狄浩轩以后更不放过我了。

不帮?

那岂不是一个人才就这样白白折损了。

对朝廷来讲,永远不乏能人异士,天下有才的人多的是。

但对张子悦张御史来说呢,如果狄浩轩准他还乡,怕他以后再无出头之日了吧。

如果他本就想退居乡里,那么我不用多事,可从他的意思可以看出,他还不甘心就此离去。

帮?

不帮?

这是个问题啊。

忽然想起一个小故事,有一次退潮之后,沙滩上留下了数万条搁浅的小鱼,太阳一出来,这些鱼必死无疑。鱼的数量太多,人们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可有个小孩,却一条一条的将鱼扔回大海,旁边有人说不要做了,没有用的,你一个人能管得过来几条,何况大海并不在乎少这几条鱼。可小孩却笑着说,大海不在乎,但这条在乎,你看,这条也在乎。

是啊,大海并不在乎少几条鱼,可是鱼自己却是在乎的,离开了大海,它就是死路一条。

张子悦就是条搁浅的鱼,我就是那个孩子。

我应不应该将这条搁浅的鱼放回大海呢?

“啪”……折子又被扔出了门去,狄浩轩这次倒没吼一嗓子,估计是气得无话可说了。

外面小太监捡了折子就要走。

我欠了欠身,想开口叫住他。

可叫住了他,麻烦会接踵而来,本来狄浩轩就对我虎视眈眈,再来这么一出,后果不言自明。

我无力的垂下胳膊,算了,算了,大海并不在乎少这么一条鱼。

可那孩子说,大海不在乎,但这条在乎,你看,这条也在乎。

这条在乎,张子悦也在乎。

“回来。”我终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那个小太监。

小太监一楞,却听话的走了回来,将折子交给了我。

狄浩轩也楞住了,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我。

我攥了折子,心中苦笑,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

“清颜,怎么了?”狄浩轩看见我拿了折子,一刹那间,怒气消散,眼中就有了笑意。

我并没有看那折子,只是将折子又放回了他的桌子上。

“狄浩轩,外面有人问起你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是怎么回答的?”

狄浩轩难得的红了红脸,小声道:“我说自己撞的。”

“怎么不照直了说,就说我砸的啊。”

“那怎么可能,丢不起那人。”

我没再继续往下说,又坐回了椅子上,不再搭理他了。

狄浩轩思索片刻,眼睛一亮:“是了,是了,做为一个男人,被妻妾打伤了这么丢人的事竟然上报给朕,可见和面子相比,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请假是假,伤也未必是真。可他为什么还要请假呢?”他忽然兴奋的大叫一声:“有人逼他,肯定是有人逼他这么做的,清颜,对不对?”

孺子可教也。

“能逼得了一位御史的,来头不小啊。”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我,见我不搭话,仍自顾说下去:“最近边关吃紧,朝中又是激流暗涌,这日子,还真不好过。”

任凭他自言自语,我把目光转向了窗外。

透过窗子,我看见了那蓝蓝的天空,偶尔有鸟儿急急飞过。

我羡慕那鸟儿,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天空里,自由飞翔。

即使身在皇宫,我的心却仍没改变过,我仍坚持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

但是,有谁来告诉我,我现在该如何做,才能脱了这牢笼,重回山林?

身后忽然传来一片温热,狄浩轩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清颜,这样的你,叫我如何舍得放手?”

我苦笑,原来,我也是条搁浅的鱼,只是,没有幸运的等来一个孩子放我回归大海。

故人现

十五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没有盼来苏风华,也没有找到机会可以逃走。

在狄浩轩的笑声中,成亲的日子就一天天来到了。

望着眼前华贵的红衣,我没有一丝喜悦和欢欣。

结婚,成亲。

对女子来说一生只有一次的事情,在我这里,反复上演。

第一次的时候是甜蜜的,和苏风华的时候,是忐忑的。

而这次,是郁闷的。

也是最省心的。

前世的时候,生怕错过了每个幸福的细节,事事亲力亲为,从写请柬到订婚宴,全是和老公两个人张罗的。

而打算和苏风华成亲的时候,只是置办了一些小物件,剩下的由苏风华来准备。

这次更省事,只和裁缝见了个面,让她看了看身量,就没我的事了。

不知道外面是如何的来操办皇帝的大婚的,可这喜气一点也没有波及到我这里来。

怕混进什么不明的东西,狄浩轩没让人布置这里。

看着这森严壁垒的院子,我有时候竟有种错觉,好象我不是要成亲,而是被打进了死牢。

随着婚期的临近,我的心日益烦躁,也日渐消沉。

烦躁的是要嫁给狄浩轩,我心不甘,情不愿。

消沉的是,被人逼成了这样,我却无力反抗。

我有傲骨,不管面对什么我都不愿弯腰。

可我没有足以自保的手段,在强权的汪洋大海中,我只能随波逐流,却不能破水斩浪。

以前总对自己自信满满,现在才知道,我虽不是一无是处,却也不是无所不能。

越是心烦,看狄浩轩越不顺眼。

伤痛之际,岂容他人欢歌!

每每想起南生,想起苏风华,想起那些来去自如的日子,我都对狄浩轩施以白眼,然后手边有什么东西,抄起来就砸他。

我自己都没想到,原来我还有这种暴力倾向。

不过我还没有气到丧失理智,迁怒到那些太监宫女身上去。

我以为多砸狄浩轩几次,虽不至于把他砸的改变心意,但最起码能不用天天对着他那张脸。

可惜我低估了他厚脸皮的程度,砸呀砸的他倒习惯了。

每天我不砸他几回,他就会凑到我跟前嬉皮笑脸的说:“呀,清颜今天看来心情很不错啊。”

他越是这般忍让,我的疑心就越大。

我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迷的这位年轻的帝王头晕脑涨,一见我就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我总觉这事背后,有极为重要的原因。

可惜不管我怎么问他,他都一概以“爱情”这两个字来回答我。

我又不傻,这个理由当然不信。

他这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不管我多么不愿意,大婚的日子还是如期而至。

半夜三更,就来了几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上来对我就一阵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