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听,更是怒气冲天,猛的将我往外一摔,我一个踉跄,撞到旁边一棵青栀树上。
“顾清颜,你这么不知好歹,也别怪我无情。”他咬着牙,脸上青筋迸出,象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般。
“呵呵,怎么,不在我面前装了?装不下去了吧,这才是你吧,暴戾奢侈,贪图玩乐,不顾百姓死活。我顾清颜虽不是圣人,却也不齿与你这种人为伍。”我冷笑着,骂的痛快淋漓。
狄浩轩气得浑身哆嗦,两眼冒火,用一只手指着我,牙咬的格格响。
我呵呵一笑,一字一顿说道:“滚,昏君。”
“来人,把她拖出去。”他大吼一声,外面冲进来了两队士兵,齐刷刷的将我围住,有两人拽着我,就向外走。
“等下。”拖住我的两个人还挺听话,还真停那了。
“狄浩轩,看我救你一场的份上,求你件事。”我开口说道。
狄浩轩笑了,笑得好不快活,一付他就料到我会求饶的样子,轻蔑的看着我:“说吧。”
“求你别和人说认识我,我怕到了黄泉都没脸见阎王。”
看着狄浩轩的脸色青里带着黑,黑里带着绿,爽啊。
坐在牢房里,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碰到这么个昏君。
不过很奇怪,一般皇帝说拖出去,不是就咔嚓了吗?为什么会把我关进牢房呢?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思考来龙去脉。
他掳了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财?首先否决,在他这种败家子眼中,我都算得上赤贫了。
色?我肯定不配称国色天香,怎么看都只是中上之姿,何况二十好几了,不是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医术?应该也不是,我虽广有名气,但经验理论都比不上宫里的老大夫。何况他真想让我做太医,也应该由朝廷下旨征召才对。
那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惦记的?
想不通,想不透。
不过我惟一知道的,就是他肯定是想得到我的某样东西。
对他来说,这样东西很重要。
重要到,我如此的忤逆他,他都不能杀掉我。
很好,很好,有这一条就够了。
他要不放我走,我看见他骂他一回,把这昏君的祖宗十八代从坟里给他骂出来。
死也不让他消停。
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脾气,也没有什么理想,一切都是随波逐流,自己从没主动追求过什么,一般人都会觉得这样的人很随和。
其实错了,越是这样的人,越危险。
在我眼中,善和恶其实比较模糊,我也从未仔细的去分辨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说刚到玉莽山的时候,我没有捡到那本书,而是碰到了一个杀手,对我说去杀人可以让我活下来,我很可能就跟他去杀人了。
在人生的岔路口,我从来没有主动去选择走哪条路,而是哪条路上首先出现了引导,我就会奔哪条路上去。
这一世,引导我的就是那本医书,所以我从了医。
我并不是个纯粹意义上的好人,我埋尸诵经,对狄浩轩的败家行为的嘲讽,只是出自一种习惯,一种前世母亲带给我的,社会带给我的习惯。
我并没有当做是做善事,而是理智告诉我应该这么做,就去这么做了。
所有的一切看似随遇而安,其实这是有一个前提的。
就是不要触到我的逆鳞。
我可以行善,可以杀人,但惟一不可能做的,就是弯下我的脊梁。
如果说行医的时候要必须向人低头,那我肯定早就改行了。
正因为行医没有和我这个讨厌的个性冲突,所以我就一直在行医。
我讨厌别人强迫我,也讨厌别人威胁我。
如果当初苏风华非要来硬的,强行带我和南生回西柳庄的话,我可以肯定的说,他现在不死也残了,我的药早就下到他身上了。
当然,青凝峰上那次也是苏风华强了我,但那次他没触到我的底线,毕竟我连他人都没见到,何况失去的东西,并不是我在乎的。
而这次,狄浩轩算是彻底惹恼了我。
那对这位当朝天子,我可真要好好招待一下了。
他如果不想出什么事,最好把我关一辈子,或者,干脆杀了我,不然就是向我屈服。
否则,不死不休。
我待的牢房是单间,待遇不错。
虽然牢房潮了点,脏了点,小了点,黑了点,不过并不影响我休息。
想当初在山里,我常常是露天而眠的。
一连几天,除了一个女狱卒天天给我送饭外,我没见过任何人。
我好象被世界遗忘了一样,在这黑暗的牢房中,慢慢度日。
对现在的处境,我无法去改变,惟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妥协,不崩溃。
为了保持自己意识清醒,也为了让自己有点事做,我开始默背医书。
从接触的第一本《药经》,一直背到最近看过的珍本稀本。
我可以不报生的希望,但却不能做死的打算。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概有一个多月吧,狄浩轩来了。
见他进来,我仍坐在原地,连眼都没眨。
他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服一下软,我马上放你出去。”
我抬起头,向他嫣然一笑。
他看我笑,不知怎的,竟然没有流露出惯有的那种得意,而是有了一份失望之色。
我唇齿微启,三个字清晰吐出:“滚,昏君。”
他楞楞的看了我一会儿,一语未发,忽然转身走了。
他前脚走,后脚就来了一个太监,也不管我跪没跪,站在门口,扯着脖子就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清颜贤良淑德,温良恭俭,明德惟馨,特封为慧静皇后,钦赐。”
靠了。
相面
又回到了刚来时的那个院子,等我梳洗干净出来的时候,狄浩轩正在房间里等我。
他坐在桌前,愁眉深锁。
“坐吧,有事和你说。”他示意我坐到他前面的位子。
看我坐好,他沉思片刻,才开口道:“我朝已经存在五百余年,历任数十代帝王,陋习颇多,积重难返。虽然有些大不敬,但我必须承认,父皇不是一代明君,他优柔寡断,性格懦弱,导致了朝中朋党勾结,外戚专权。我虽然接管了皇位,但处处束手束脚,政令不通,言路不畅。”
他抬头看了看我,见我在倾听,又继续说道:“我的性格我很清楚,我的缺点我也很明了,我性格霸道,好大喜功,又爱面子,只能听喜不能见忧,而且不知民生多艰。我想要治理好国家,就必须想办法填补这方面的漏洞。六年前与你一席话,我就明白,那个可以弥补我缺点的人出现了。”
“冷静,审慎,淡漠权势,而且从民间来,见识想法和我们这些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人不一样,你能够为百姓说话,而不是为了钱,为了权说话。我想要的,就是这么一个皇后,可以约束我,可以提醒我,在我发脾气办错事的时候制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