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怕一会儿醉的回不去了。”
“无妨,顾神医要是醉了,浩轩亲自送顾神医回去。”
“顾神医不给浩轩这个面子?”
我留下来继续喝酒:“我量浅,你随意。”
然后闲聊了几句:“听说顾神医义诊了好多年?”
“七年了。”
“那顾神医走过好多地方了?”
“大半个国家吧。”
“那各地的风土人情顾神医应该都了解吧。”
“略知一二吧。”
……
以上就是我记忆中,当时我们说过的话。
那天的气氛很好,我的记忆很深,我想我没有遗漏任何我们之间的对话。
就这短短二三十句,我不认为有什么值得他记忆深刻的,也没有看出哪句是想要他做的事情。
“你竟然要嫁人?”他的话题一转,身体向前微倾,离我更加近了,一种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向后一靠,靠到椅背上,摆脱了这种困境,冷冷道:“怎么,浩轩公子请我来,是想当面向我贺喜吗?”
他缩回身去,也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很闲适的样子,声音也有些慵懒了:“你收了我的聘礼,还想嫁给别人?”
惊!我收了他的聘礼?
当时他不就给我留了几盒珍贵药材么?
“聘礼?我怎么不知道?”心中回想当时他送的东西,表面上仍装做若无其事。
他一把抓住我的左手:“呶,这不是?”
莹白的手腕上,墨绿色的镯子闪着暗暗的光。
“这破玩意是你的啊,我还以为是哪个知恩图报的家伙送的谢礼呢。”我当然是死不认帐,不记得的事,我无法承认。
“清颜真是健忘啊,不过没关系,我没忘就行。”他紧紧的攥住我的手,又继续说道:“苏风华不是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吗?没问题,我给你个更大的。”
“呵,真有意思,你是我的谁啊,要我和你成亲,在我眼中,你不过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罢了,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仍是静如湖水,脸上的表情连变都没变。
“没关系,咱们可以先成亲,再慢慢增加了解,我相信总有一天,清颜会爱上我的。”他说的潇洒,笑的也潇洒,满脸的自负,满脸的坚决。
不再给我反驳的机会,他悠然起身:“天不早了,清颜这些天赶路辛苦了,还是早些歇息吧。”
片刻之后,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清颜,忘了告诉你,不要费劲逃跑了,这个院子可是被围的水泄不通。”
大门被关上了,两个小丫环过来服侍我。
不大的温泉池,上面飘满了花瓣,夏白萱的花瓣。
还真是奢侈啊,一两金一两花的夏白萱,这里的这一层,应该值好几两金子吧。
嗬,够我买多少草药,救多少人啊。
雪晶纱的衣服,真轻,真柔啊,穿在身上,仿若一片飘来的云。
这种纱,据说是一种叫雪蚕的东西吐的丝织成的。
雪蚕只长在极寒之地,而这里整个国家都处于热带,没有寒冷的地方。
只有皇宫下有一眼寒泉,里面养了一些雪蚕。
三年吐出的丝,才够做一件衣服的。
我穿的这件,由里而外,层层叠叠好几重。
这得攒多少年啊。
估计几棵千年灵芝都换不来这一件衣服吧!
被是飞烟纱,枕是凤鸳枕,香是水之蜜。
无一不是价值连城,无一不是千金难求。
就这几样东西,能置办十来个医馆吧。
坐在床沿,我哑然失笑。
我可真不是会享福的人。
这么奢侈难寻的东西,换了别人可能会大大的惊叹欢喜一番。
可我这俗到极点的人,竟然只想着换成多少钱,能买多少药。
身家如此雄厚,看来这浩轩公子,应该是富可敌国吧。
可惜除了医药,我没怎么关心过别的东西。
即使他是全国首富,我对他也是不知不晓。
我估计这浩轩公子碰到我,得郁闷死。
这种人看惯了别人跪在脚下仰视他,肯定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我这么个不懂世事,不解风情的家伙。
从窗子往外看去,弯弯的月亮正好挂在窗子当中。
微弱的月光照在梳妆台上,一把沉香木的小梳子,乖巧的躺在那里。
小小的,安静的,躺在那里。
如同小时候的南生。
不吵,不闹,乖乖的躺在摇篮里,用那双美丽的凤眼追随着我的身影。
偶尔我回一下头,就给我一个甜甜的笑容。
从来没有觉得累,也从来没有觉得烦,我那小小的宝贝,好象没几天就长大了。
会爬了,会走了,会叫娘了,会跑了,会跳了,会背书了,会识字了,会有模有样的诊脉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体会别人说的带孩子时的鸡飞狗跳,他已经象个小大人一样懂事了。
我想儿子,想的心里发疼。
从生下他,我从未离开过他半步,哪怕是上街买个东西,我都要牵着他的小手一起去。
可现在,我已经五天没见到他了。
一想到儿子会害怕,会痛哭,我心如刀绞。
这一刻,我恨死那个浩轩公子了。
他拆散了我们母子,他叫我领略了什么叫痛苦,什么叫煎熬,什么叫思念成灾。
闭上眼,苏风华竟然也来捣乱。
不知道现在他在做什么?
哄着南生入睡?布置人手找我?还是在回西柳庄的路上?
破碎的愿望是否黯淡了他俊美如玉的容颜?
花前月下,那如谪仙般的风姿,出尘的让人只能仰视。
一直以为他的名字,绝对没有起错。
苏风华,苏风华。
人如其名,真个是风华绝代。
那个窄小的院子,好象都盛不下他的光辉。
他只静静的坐在那里,都让人觉得光彩夺目。
附近未嫁小姑娘们,总是都有事无事的来我家串门,带着含羞的目光,偷偷的瞧他。
他偶一抬头,小姑娘们如同受惊的鸟雀,红着脸躲闪开来。
我嘴上叫他妖孽,心中却有几分得意。
现在想起他,心中没了一丝得意,只留了几分惆怅。
此番别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一夜睡的都不好,梦中和苏风华反复纠缠,辩论着该不该成亲,争吵着南生到底该谁来养。
早晨醒来后,眼角似乎有泪痕。
正梳头间,那位浩轩公子来了。
接过丫环手里的梳子,很不见外的来帮我梳头。
我站起身,明明白白拒绝:“我和浩轩公子还没有亲密到这个份上吧。”
他却得寸近尺,一把抱住我,将我的头压向他胸前:“我怎么觉得我和清颜已经亲密无间了呢。”
我埋在他胸前冷笑:“那浩轩公子觉得血溅三步,咫尺生死这两个词是不是也很亲密无间呢?”
他闻言放开了手,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然后苦笑道:“清颜,这个世界上,惟一能威胁我的人,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