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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122)

写毕,得意洋洋的又瞻仰了一遍,才施施然而去。

当了一次福尔摩斯,脑子有点消耗过度,一回到凤坤宫,我立即爬到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人推我。

我睁开眼睛,却是狄浩轩正坐在床沿上,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我。

我嘟囔了一声:“困。”翻了个身,往床里边窝了窝。

正想继续睡,却攸的一下,凌空飞了起来。

肯定是狄浩轩将我抱起来了,我眼睛都没睁,靠在他怀里闭目安睡。

狄浩轩将我放到椅子上,轻声笑道:“辉儿就在旁边看着呢,你就别睁眼。”

咳,父母的言传身教对孩子很重要啊。

我立即睁开眼睛,端正坐好。

果然,狄明辉正坐在我面前,静静的看着我呢。

想起刚才自己懒洋洋的样子,又看看坐得稳稳当当的狄明辉,嘿嘿,我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估摸着皇家礼仪到了我这里,应该一点也没剩下。

洗过了脸,总算是精神一点了。

狄浩轩吩咐人上菜,我这才发现,原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感觉刚吃完早饭,这就又要吃午饭了啊,我还没饿呢。

我拿着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就是不往嘴里送。

狄浩轩看着我叹气,我发现他最近越来越爱叹气了。

狄明辉不声不响的挟了一箸青笋,放到了我碗里。

儿子的面子,当然要给,我立刻乖乖的吃了。

“你今天又去玄天司了?”狄浩轩问道。

“嗯。”

“粉墙上那字是你写的吧?”

提起这个我就打起精神来了,做福尔摩斯的劲头还没过去呢:“上面那行字不是我写的,下面的推理是我写的,你看见啦?”

狄浩轩帮我挟了块鱼肉,我厌恶的看了看,又扔回他碗中了,他也不以为杵,自己挟起来就吃了,等咽下去了,这才说道:“我当然看见了。粉墙上的字是一个刑部官员无意中发现的,一看之下,惊为天人之作,立刻上报了刑部尚书。现在整个朝廷都轰动了,那个粉墙前面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刑部尚书刚才奏道,皇宫之内居然有此等人才,恳请陛下一定要查出此人,臣愿将尚书一职拱手相让。”

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欣赏我的推理,嗯,小小高兴一把。

不过:“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啊?”

狄浩轩向我微微一笑:“我也推理了推理。今天是你去玄天司敲门的日子,你是肯定要从那过的。看见了那写着行字,以你的性格,肯定是要琢磨琢磨的。写那么一墙的字,肯定要花费很长时间,皇宫之内各司其职,没有人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在墙上写字的,何况还是明目张胆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既有那个闲心,又有那个时间,又不怕别人看见,皇宫之内除了你,我想不出还能有谁。”

……

他的推理是很正确,不过我怎么听着他戏谑我的成分居多啊,不太中听。

“清颜这么厉害,可推得出写字那人是谁?”狄浩轩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问道。

我看了看坐在对面的狄明辉,没有言语。

我又不傻,刚开始虽然没看出来,可推理之后,当然已经明白了来人是谁。

既然你知我知他也知,又何必问出来呢。

我低着头,胡乱的往嘴里扒着米饭。

狄浩轩握住我的手,眼神深处,有着我不明白的东西在闪烁。

再去玄天司,身后已经没有了被偷看的感觉了。

我知道他走了,离开京城了。

在我病中的时候,他来过好几次,是不是看到狄浩轩那我那么好,他心生退意了?

还是我对世事冷漠了几分的心肠,被他感知到了?

还是我对他的不想不念,冰冷了他的满腔爱意?

还是看到了我和狄浩轩的举案齐眉,以为没有他我也可以活得很幸福了?

应该是了吧。

他写下那行字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他不说,如果我不是凑巧做了个推理,我不会知道那行字是他写给我的。

那么,他在那里写下这句话,是写给我看的,还是写给他自己看的?

顶着寒,冒着冷,在雨后泥泞的路上连夜奔波百里,是为了看我一眼,还是为了和我做最后的绝诀?

我终究不是福尔摩斯,做不出太过高深的推理。

苏风华的目的,我推不出。

苏风华走了,南生被关进了玄天司。

我破天荒的没在玄天司门口搞破坏,而是静静的坐在台阶上,遥遥的望着那围粉墙发呆。

心头思绪百起,却又理不出一个头绪。

想又想不明白,要装作糊涂却又终不是糊涂。

我坐在这空旷旷的大门前,心里也象这大门口一样,空的很。

象是要掩盖什么,我胡乱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台阶前的土地上,随手乱写乱画。

一笔笔,一划划,虽然一直在写,可心思早不知飞哪去了。

有泪慢慢滑落,不一会儿功夫,打湿了我手下胡写乱画的那片土地。

远处脚步声微响,我抬起头,闻声望去。

狄明辉那小小的身子转过了围墙,向我走了过来。

见我坐在台阶上,他也不声不响的坐到了我身边。

“下学了?”我关切的问道,顺手擦掉了眼角的泪珠。

狄明辉点点头。

“怎么没带个人跟着,小六呢?”小六是狄浩轩给狄明辉找的小太监,身份就象自小就跟在狄浩轩身边的祥贵一样。

狄明辉淡淡道:“那边等着呢。”

我帮他理理鬓角旁一绺软软的头发,嘱咐他道:“以后去哪都让他跟着,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狄明辉不言语了,低下头,看我胡乱写在地上的字。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他轻轻念道。

狄明辉早慧,字没用怎么教就学会了,他自然是认得的。

我听他一念,倒是楞住了。

原来,我无意识间,竟然写了这么一句。

看着狄明辉那亮晶晶的眼睛,不想敷衍他,我道:“这是一首曲子的前两句。”

“好听么?”

我看着难得说这么多话的儿子,不好扫了他的兴。

“那母后给你唱一遍,你听着。”我清咳一声,五音不全的唱道:“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说实话,我的歌唱得实在不怎么样,跑调能跑到月亮上去,和同学们去K歌,我从来都是坐在角落里听别人唱,自己是不敢上去献丑的。

不过我的儿子相当捧场:“真好听,母后你教我。”

于是,在这黄昏的阳光中,在这渐起的暮色中,我们母子二人,坐在台阶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