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道红光,它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我闻言站起身,随那道红光,走入了那青色烟圈中。
心碎的双亲
一踏入那个青色烟圈,一个光与色彩的世界呈现在我面前。
无数的光线飞快从我身边逝去,无数的色彩汇成无边无际的光幕,将我团团包围。
我无法言说这具体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只知道这不是真实的,不是那个有天有地有河流的世界。
有许许多多嘈杂无比的声音在耳边一晃而过,却听不出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好象穿行在时间的河中,光线颜色声音迅疾如风,捕也捕不到,看也看不明,听也听不清。
而那道红光,就象有固定的目的地一样,稳稳当当有条不紊的前进。
我自己没觉出走或跑来,却一直在随它在这光色世界中急速穿行。
忽然之间,所有的色彩消失,所有的声音褪去,我闯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入目处,是一张单人床,上面铺着浅紫色的床单,床单上,那株幽雅的兰花半开半放。
床角有一个半人高的白色史努比小狗,一副懒洋洋的样子,靠在墙上。
窗前横了一张书桌,桌子上,放了一排书,书前面,有一个相框,相框里,有个女孩温文浅笑。
五内俱摧,脏腑俱裂,心痛的让我无法呼吸,眼睛酸涩的厉害。
这个房间,是我住了十几年的独属自己的小天地啊。
那个青瓷的笔筒,是爸爸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旁边那只细细的钢笔,是高考前,妈妈特意买来送我的。
那几枝圆珠笔,形状可爱,五颜六色,是上大学时老公买的,这个家伙丢三落四,几乎一天买一枝笔,后来一起上自习后,文具就统一由我带了。
白色烫金的梳妆盒,上面有一个俄罗斯小姑娘在翩翩起舞,那是老公第一次出差去东北,买来送给我的。
梳妆盒里那根精致的蓝色发簪,是妈妈的,我极喜欢,赖皮抢过来的。
……
一切的一切,都熟悉到入骨,每一件东西我都还能说出它的来历,它的故事。
时隔多年,再重新回到这里,除了酸楚,除了苦涩,还有……深深的眷恋。
外面忽然传来开门声,是爸爸妈妈!
我急忙站起来,向门外急奔。
心念刚一动,我已经站在门外了。
赶紧向玄关看去,爸爸妈妈正开门而入。
一见爸爸妈妈,我大吃一惊,随即心如刀割。
爸爸妈妈竟然苍老如斯!
我离世的时候,爸爸妈妈虽然已将近六十,但精神极好,很显年轻,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
而现在,两位老人家头发已经全部雪白,妈妈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老态横生,爸爸脸上的皱纹,深如沟壑。
妈妈弯下腰去换拖鞋,动作缓慢迟钝,手颤微微的如同中过风一样,总是不能准确的拉住鞋子上的鞋带。
爸爸叹息一声,蹲下身去,帮妈妈解开了鞋带,把拖鞋放到她脚下。
“以后不要再穿这种带鞋带的鞋了,多不方便。”爸爸一边帮妈妈换鞋,一边说道。
妈妈望着那双鞋,安慰中夹杂着悲伤:“这双鞋是小颜买给我的。”
爸爸不再说话,只是小心翼翼的帮妈妈解鞋带。
那双鞋子,我的记忆不是很深。
老公有了钱后,我辞了职,成了游手好闲的富家太太。
那时候闲着没事,经常去逛街,这双鞋不用说,肯定是闲逛时随手买下的。
随便买的,随便就送给了妈妈,却没想到,妈妈却是这样的珍惜。
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多买些东西给爸爸妈妈,哪怕是留个念想也好啊。
爸爸帮妈妈换好了鞋子,拿起鞋架上的擦鞋布,仔仔细细的将那双鞋子上的灰尘擦去,然后又对着光亮照了一下,确认干干净净了,这才满意的将鞋子放回了鞋架上。
爸爸站起身,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然后打开了鞋柜,宝贝似的捧出一个盒子。
我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是爸爸五十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和老公送他的鞋子。
有一次爸爸的老朋友穿了双九千多块的鞋子,特意来向爸爸显摆,爸爸虽然是一介文人,极少将物质的东西放在心上,不过在那位叔叔嚣张的笑声中,仍是有些脸黑。
老公知道后,不声不响的在欧洲哪个公司特意订做了一双,好象花了十几万吧,恰好过了两天就是爸爸的寿日,老公大张旗鼓的为爸爸庆生,请了好多人,当然包括那位叔叔,然后我当场把这双鞋送给了爸爸,爸爸虽然呵斥我们要节俭,但我看得出,他的眼中满是安慰的笑。
我也曾说过,这太奢侈了,可老公说,钱挣来就是花的,不花留着发霉啊。
我想从那时起,我和老公可能就走上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爸爸拿出那双仍然崭新的鞋子,流连的抚摸着那柔软的皮子,眼里带着怀念,带着回忆,还有一丝的水光。
我走过去,想扑到爸爸怀中,给年迈的爸爸一个安慰。
可,我穿过了爸爸的身体,扑了个空。
这时我才恍然明白,张天师送我回来的,没有肉体,仅是灵魂。
我站在爸爸身边,无力的放下了胳膊。
心中泪水成河,可在这灵魂状态下,却一滴也流不出来。
痛,无法言说的痛,痛的我好想把心剜出来,赤诚诚的放到那二老面前,告诉他们我对他们的思念和离开他们的不舍,我恨不得化身成灰,让爸爸妈妈和泪将我吞下,然后,我幸福的活在爸爸妈妈的血肉中,再也不愿与他们分离。
妈妈走进厨房,将买回来的菜一一放好。
“哎,晚饭做什么?”妈妈从厨房探出头来,问仍在玄关处摆弄鞋子的爸爸。
爸爸头都没抬,不假思索道:“水煮鱼吧,小颜最爱吃了。”
然后,死般寂静。
爸爸擦鞋的手停住了,妈妈手中拿的豆角一下子就揪成了两节。
“问什么问,你随便做不就行了。”爸爸粗鲁的喊道,把手中的鞋胡乱塞进盒子里,一甩手进了卧房。
妈妈黯淡的缩回身去,关上了厨房的门。
我站在玄关那里,呆呆的望着瞬间寂静的屋子。
想哭,可没有眼泪。
任凭心中苦如黄连,涩如青桔,仍是滴泪皆无。
心中象泼了浓硫酸一样,又酸又烧又痛。
又象是被人拿了钝钝的锯,来来回回的锯个不停。
天呐,有没有人,有没有哪位神仙,可以让我换得与父母的片刻团聚,让我能安慰一下我那悲伤的双亲,我愿意,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任何代价!
心中哭泣着,我走向厨房。
妈妈已经洗好了鱼,正拿刀一块块的切鱼片。
妈妈的厨艺很高,做出来的饭菜,比饭店的大师傅还要好吃。
最爱吃妈妈做的鱼,花样繁多,不腥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