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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105)

上辈子留下来的习惯,当然心乱到无法平静的时候,就会背经,想藉由飘缈的神佛之力,让自己安静下来。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除了在玉莽山念过之外,好象还未背诵过一次。

即便当初想结束这条命时,也未乱过,那时的目的很明确,死后重新来过,没有一丝丝的迟疑杂念。

可今天,不管是狄明辉,还是狄浩轩,带给我的冲击都太大了,这种冲击大到,我再也无法保持最起码的心境。

真不知我哪辈子如此的造孽,欠下了他们父子偿不完的债。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我没完没了的背诵。

直背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夜风渐起,微雨淅沥。

麻烦事多,还是一件件解决吧。

我和狄浩轩那乱七八糟,牵扯不清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明白的,当务之急,还是想想怎么对付狄明辉吧。

还未踏入房门,我就听到了狄明辉咯咯的笑声了。

未见其人,一闻其声,我的头就开始痛了。

小哥俩玩的正高兴,南生把狄明辉抱怀里,两手不停的在狄明辉身上搔痒,狄明辉边躲边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黑线,这个家伙不会又在装吧,我搔他痒的时候,怎么没见他笑过啊,不管我怎么对他,他永远是那副冰山面容,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一见我进去,狄明辉明显的有些不悦,板着小脸冷冷的看着我。

倒是南生高兴道:“娘,弟弟真好玩哦,我喜欢弟弟。”

听了南生这话,那个“弟弟”的脸上明显笑容增加,然后吧叽一口,又亲在了南生的脸上。

这次还行,没有刺激我,没直接亲在嘴上。

“阿顺,送二皇子回去睡觉。”我边招呼不远处廊下的小太监,边走过去,将狄明辉强硬的从南生怀中拽了出来,这个小东西竟然还反抗,死死的攥着南生的衣服,就是不松手。

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有我的力气大啊,我没费劲就把他的手给掰开了。

“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狄明辉开始啕嚎大哭。

光打雷不下雨,我鄙视他。

可惜我鄙视没用,南生看不透这家伙的伎俩啊,抢下狄明辉,一个劲的哄着他:“弟弟不哭,哥哥和你玩……”

看着南生对狄明辉宝贝的样子,我忽然一阵心酸。

由于我和苏风华的特殊情况,南生从一生下来,只与我形影相伴,除了我以外,他没有别的亲人可以亲近,更别说有个可以和他一起打闹一起玩耍的兄弟姐妹。

他好象从会走路起,就一直都是跟在我身后,乖乖的认字,乖乖的背药方,乖乖的长大。

他的童年是孤单的,是寂寞的,没有玩伴,没有朋友,偏僻的小镇连学堂都没有,他也没有同学。

四岁半的时候,他才有机会认识了镇子上的几个小孩,不过还未同他们玩多长日子,苏风华就来了,然后狄浩轩也来了,然后,他刚得到的幸福就如肥皂泡般破灭了。

这两年,我不在他身边,苏风华又没空照顾他,南生就这么颠沛流离,动荡不安的孤单生活着。

现在,面对着狄明辉,面对着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的时候,他才表露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天真,该有的开心和高兴,还有对亲情的那丝丝幸福的渴盼。

看着南生那幸福的笑容,我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保护住我的南生,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伤害。

我又将视线移到狄明辉的身上,这个家伙,不管他是什么来头,是时候和他谈一谈了。

狄明辉的解释

一张大床,躺了母子三人。

我在最外面,中间是狄明辉,最里面是南生。

这种安排,是狄明辉刻意造成的。

他用自己隔绝了我和南生。

南生细细的呼吸有规律的响起,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我支起身子,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狄明辉。

他虽然闭着眼睛,可我知道,他没有睡。

狄明辉又换成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看来是拒绝回答。

我不服输,睁大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我等着他的答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们就用这种等待较着劲。

他和南生不一样,南生的肉体里有我的血肉,灵魂里也亲近着我这个母亲。

狄明辉不是,虽然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但他的灵魂,从没承认过我。

甚至可以说,除了南生,他不承认任何人,包括一直对他疼爱有加的狄浩轩。

我曾说过,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而狄明辉,却连过客都不想做,而是冷冷的站在了这个世界之外。

过了好久好久,我的胳膊都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狄明辉终于张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又是那样的清冷,带着一贯冷漠。

“我记得一切事情,从你孕育我开始。”他率先开口,幼稚的声音带着含糊不清和些许吃力,看来,他还是不能太灵活的掌控这个婴儿的身体。

“是不是也记得前世?”和我一样,穿越来的?

“不,我只是记事早。”他的回答却出乎了我的意料,他不带有前生的记忆,切确来讲,他不是穿越时空而来的。

“这不可能,你的行事并不象个孩子。”就怕是活了几十年的大人,也不一定有他这么有心计吧。

“不清楚,从我有记忆开始,就会思考,有好多东西,听过就明白。”他自己貌似也很纠结,小脸上有着困惑:“你们的声音是隐约可闻的,只有南生的声音是清晰无比的。”

“不要对南生有企图。”我警告着他,如果他敢对南生不利,我都不知道我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来,哪怕他也是我的亲生骨肉。

“你不明白的,南生和你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我在你肚子中的时候,南生感受到了我的灵魂。”

“感受到了你的灵魂?”

“一种很奇妙,很亲切的感觉,你们都是无所谓的,只有南生是最亲的。”

……他的话是不是太深奥了,我的理解力有点跟不上。

“你放心吧,我不会做伤害南生的事,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他的。”他象是在向我保证,又象是在向自己保证。

我忽然发现,有一个太诡异的儿子,绝对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沉默良久,我轻轻问道:“在肚子里当胎儿,是什么感觉。”

他平静的看着我,忽然笑了一下:“相信我,绝对是件无聊的事情。”这一笑,绝对不是对着南生的那种温暖真心,而只是一种陈述事实。

“是不是安静的,能感觉到时间从身旁流过?”站在一个大夫的立场,我对胎儿在母体中的感受,很感兴趣。

“恰恰相反,胎儿的世界绝对不是安静的,而是相当嘈杂,呼吸声,血流动声,心脏跳动的声音,都很大。”

晕死,原来当个胎儿也是不得安宁的,我现在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