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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爱(57)

老师们说,按这样画下去,她绝对会超越他们,名震天下。

可惜,她这种状态,只持续到大学毕业。

当嫁给谭拓后,为了照顾好谭拓,她从不在画室待上超过一天的时间。

即便偶有灵感爆发,她也会在晚餐前抽身出来,为谭拓准备饭菜。

时间一长,她虽未扔下画笔,但灵感却迟迟不来了。

后来她画出来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想看了,只得封了笔,再也不画了。

可天赋和技艺这种东西,是压抑不住的。

当她再重新拿起画笔时,在这满溢的灵感带动下,她的画技,一点点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线条更加圆融流畅,构思更加合理精美,笔下的世界,也越加的生动鲜明……

客厅里,单青芝拿着叶司晴的画稿,摇头晃脑的说道:“远山兄,我这侄女画的,不比你差吧?”

秃头微胖的张远山也拿着张画稿,叹息个不停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代有才人出啊……”

单青芝又将这画稿递给了正仔细观看另一张画稿的徐润丰说道:“老徐,你看这画,不管立意还是布局,都比你们台里那些匠气十足的宣传画强多了,依我说呀,你那些宣传画就应该撕了,换成这几张,这才真正画出了咱们古城的独特韵味嘛。”

徐润丰是L市宣传局的局长,掌管着L市的各种宣传活动,他本身,也是颇有才名的书画家,所以和单青芝关系非常不错。

还没等徐润丰说话,张远山却抢先说道:“对对,老徐,赶紧把那些画儿换了,你从哪找的破落户画的啊,画的那叫个差,每次我看见那几张画,都恨不得扑上去把它撕下来,太丢我们L市的人了!”

徐润丰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我想用那种扔大街上都没人捡的破画啊,那不是领导打了招呼嘛。再过一个多月,那些画儿就能换下来了,时间一到,我立马给它撤了。”

单青芝一听,顿时眉飞色舞的说道:“老徐,赶紧用这个,我跟你说,这么好的画儿,你要是敢不用,我立刻跟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断交!”

“容我再看看吧,这不人家孩子还没画完呢嘛!”徐润丰做事一向谨慎,虽然很看好这些画稿,但怕这些画作万一出现虎头蛇尾的现象,那就没有使用的必要了。

画艺最高的张远山却道:“老徐,这事儿啊,可关系到咱们L市的形象,我觉得你应该听取青芝的意见,这些画儿,确实灵性十足,不管哪方面,都是上上之选啊!而且你看这立意,这几幅连起来,竟然成了一个凄婉的故事,可谓是匠心独具啊。”

单青芝也赞叹道:“更绝的是,这些画中,一个人影都没出现,只凭着这些景这些物件,竟然就能让人看得出这里面发生的故事,这实在是太绝了!就象这张,一条老街,两行房子,街边倚着竹马,门槛处丢着青梅,虽然连个人都没有,但这青梅竹马的意味,却是显现无疑。这种立意,实在是新奇的很,和那‘深山藏古寺’有异曲同功之妙啊!”

见L市书画界两位重量级人物都推荐此画,徐润丰自然不能不给面子,何况这些画儿,其实他自己也看上了,于是赶紧发话道:“这样吧,这画儿我就订下了,等孩子画完了,要确实不错,咱们再和孩子商量一下,我把这画儿买下来,就做为咱们L市的旅游宣传画,行了吧?”

单青芝一听这事儿要成,大手一拍徐润丰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老徐,这润笔嘛,你可得多给点,我这侄女啊,家里有点困难,都上不起美术系,这不,现在在读历史系呢。”

张远山和徐润丰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似的齐声问道:“什么?她不是美术系的?”

单青芝叹了口气道:“读美术系学费高,再说画笔画纸出去写生哪样不要钱啊?我这侄女家里穷,能上大学都不容易,哪有钱读美术系啊?你们看这前几张画,那画笔明显生疏,可见这孩子这几年是没怎么执笔,大概是穷的连买纸笔的钱都没有了,这一次若不是被咱们这古村触动了灵感,恐怕这画笔,就不能再拾起来了啊!”

张远山和徐润丰都是笔墨大家,自然早就看出了叶司晴刚开始画的那几张画确实有些生疏,一听单青芝说这孩子竟然如此不容易,同是出自贫穷之家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些犯酸。

张远山握住徐润丰的手,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老徐,我张远山这一辈子,没求过人一件事,今天我就替这孩子求求你,多给她点润笔,让她能多买些纸笔,能好好画下去,人才不能因为贫穷被埋没呀!”

徐润丰也有些动容,激动的说道:“张老,不用你说我也理会得。咱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能闯出今天的局面,个中辛酸咱们比谁都清楚,这孩子既然这么有才,我肯定竭尽全力帮她,绝不会让明珠蒙尘。”

一听徐润丰这样说,单青芝就知道书房里的姑娘不会再为生计发愁了,正在倍感欣慰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转过身去对张远山道:“远山兄,你好象有个徒弟在H大教书吧?你联系联系他,看能不能帮孩子转个系,你们绘画方面的天才,总不能挂着个历史系的名字吧?”

“对对,你不说,这事儿我还想不起来,我是有个徒弟在H大,就在美术系当教授呢,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把……那孩子叫什么?”

一直在旁边伺候茶水的单歌赶紧插了一句:“戴小迟。”

“戴小迟是吧?单歌,你找张纸给伯伯写下来,我怕把字弄错了。我这就给许睿打电话。”

单歌一听这老哥仨就要自作主张帮戴小迟转系,眼见着张远山就要掏电话了,他连忙阻止道:“张伯伯,这事儿可不是小事,您看,是不是先和戴师妹商量商量,她同意了你再打电话行不?”

那三个激动了半天的老人家,这才想起来,他们讨论的很热烈,却忘了争得正主的同意了。

单青芝讪讪笑道:“那个,远山兄,要不,咱等会问问孩子,她要同意了,你再帮她打电话。”

“行。”张远山这才将电话放回了口袋里,拿起画稿,继续和两人讨论了起来。

见三人讨论的正热烈,也没他什么事了,单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单歌的房间,布置的很简单,但阳刚味十足,单歌在这里住了十几二十年,早就将这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染上了自己的色彩。

可现在,当他再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竟然奇异的觉得有些陌生。

床单被子不再是他一贯用的天蓝色,而是换成了粉红色,叠好的被子上,随便扔着的那件藕合色的上衣,还有墙角那淡紫色的行李箱,也让房间多了一份柔和。

自己的秘密空间被侵占了,可单歌却一点也没有觉得生气或违和,相反的,他的心里反倒柔软了起来。

弯下腰,将那件乱扔的外套仔细的叠好,整整齐齐的放到枕头上,单歌的脸上,涌出了淡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