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的宴桌用有帏子的高桌,皇后宴桌摆在皇帝宴桌的左前方,下面直接设三个长桌,左边其余嫔妃按级坐着;中间一桌一边坐着弘历弘昼福惠三位皇子,一边坐着怡亲王庄亲王;右边桌子坐着三福晋栋鄂氏、云珠、和惠、端柔两位公主和怡亲王福晋兆佳氏、庄亲王福晋郭络罗氏。
两位福晋是两位公主生母,皇帝登基的时候正是八岁的可爱年纪,却被抱进宫中抚养,虽有帝后疼爱,尊贵的身份,却使得亲生骨肉一年难得见上几次面。唯有每年重大节庆日的内廷筵宴才有机会见面,当下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云珠打量着栋鄂氏,自三阿哥“死”后,栋鄂氏便病倒在床。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雍正也不想弘时一辈子背着被驱逐出宗室的名头没有着落,便让人赐了药,透露给栋鄂氏会找机会恢复弘时的宗籍,并在将来过继一个孙子给弘时承续香火……倒是令这三福晋的“病”迅速好了。现在看来人虽然还有些消瘦,眼底眉梢的气色却比上次在庄亲王府见的平和不少。
自坐到一起,栋鄂氏就对云珠和言悦色,可能是想着过继的儿子八成会在弘历的儿子里找吧。云珠心知肚明,也含笑回着,心道,过继就过继,反正不会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不管什么名份,总是要在我身边长大的,谁想破坏都不成。
“我怎么瞧着两位公主的气色好了不少。”栋鄂氏也不忘跟和惠端柔两位公主说话。
两位亲王福晋闻言也适当地露出讶异之色,她们是一进来就发觉了,两位公主不止是气色好,言行举止看着也活泼了不少,看着就精神。
端柔笑道:“这阵子跟着四嫂学了不少膳食调理,我感觉身子轻捷了许多呢。”
和惠也点头,笑逐颜开地:“四哥还帮我们找了温驯的御马,让我们一起到校场骑马射箭呢,四嫂的骑射可真好。”
怡亲王福晋和庄亲王福晋听了感激地看了云珠一眼,不管是有意无意,女儿都是因为她而变得健康精神。以前还担忧她们将来指婚到蒙古会适应不了那儿的生活,毕竟塞外的生活没有坚强的意志和健康的身体,是很不容易过得好的,多少大清的公主郡主就是早早折在那里的。现在看来,有四福晋的影响,再过两年的煅练,应该会比较好适应。
“两位公主只是少了煅练,再过两年也能像我一样好。人呢,只要吃好睡好,再多运动,这身体想生病都难。”云珠微笑道,“我初进宫,多亏了两位公主相陪才适应得这么快,在两位公主身上也学了不少呢。”
“两位公主有四福晋照拂是福气。”怡亲王福晋是深知云珠调理人的本事的,就连为人处事都比别的八旗贵女好了不知多少。她的和惠本来性子就柔顺,身体更不如端柔公主健康,她私下里不知多担忧,这下好了,云珠嫁给了弘历,住在乾西二所,跟和惠住的咸福宫也近,正好跟她多学学。
庄亲王福晋则想着云珠未来还有大福份,跟她交好对女儿将来的处境有利,也很是赞成她们多来往。
“四弟妹当然是福气大的人。”栋鄂氏想起弘时想起自己如今寡居的身份及在宗亲里尴尬的地位,对比云珠的处处受欢迎,不觉心中酸苦嫉妒。“听说小年时还跟着皇额娘一起主持祭灶仪式……”
没想到栋鄂氏现在还对这种事感兴趣。
云珠恬静地喝着汤,没有接她的话。这些日子她跟着皇后乌喇那拉氏见识了不少皇家祭礼典仪,不只皇后提防,连熹妃也免不了心生嫉意。没想这么快就要投身宫斗生活的云珠只能安慰自己,这要是放到九龙夺嫡的时候,自己还不知中了多少暗枪和眼刀呢?!
……
家宴不谈国事,可是家事,今年除了弘历和云珠的大婚就是弘历快要有长子或长女了……喜事就这么两件,丧事却有弘时和弘时的长女……离开了忙碌的政务的雍正,静下心来将注意力放到家事子嗣上头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了,酒过三巡,就跟皇后出座谢宴了。
64、会挽雕弓如满月(上)
皇帝回了养心殿皇后回了景仁宫,其余的嫔妃待着没意思,也都各回本宫,这晚宴也算是结束了。
弘历拉着云珠拐到了御花园,向堆秀山走去。“会不会冷?”他将她的大红缎银狐翻毛斗篷拉紧了一些,寒冬腊月的夜晚本就冷,越往高处这风也越漂冽。
云珠将脸缩在毛绒绒的围脖斗篷帽里,朝他笑了笑,“还好。”夜空中,一树一树的烟花及小炮仗“咻咻咻”地响着炸开,有金丝菊、慢吐莲、一丈兰等等,都是从灯火如海的京城里射出,而皇宫更是火树银花,什么满天繁星、夜落梨花、八仙贺岁、三星贺喜……那绚丽处比之现代的烟火也不差多少。
“这里真是观赏烟花的好地方。”她赞叹道,夜空中的晨辰璀璨,京城里的灯火辉煌,繁星与明灯,仿佛是一片天地海洋。
弘历笑容里有些怅然:“皇玛法在的时侯,每年的八月中秋,这亭子就人满为患,皇子皇孙的个个往这儿跑……现在人就少了,一来天冷,二来弘昼是个坐不住的,福惠身体又不好……”
“不是我陪着你么,将来,咱们有了儿子女儿,再一起来这里观赏烟火。”她朝他嫣然一笑,柔嫩光洁的小脸在绽放的烟花下,仿佛雪白积逸的琼花,奇异她使他有些伤感的心迅速地静谧澄明了下来,胸上弥漫着一种满足与柔情。
“你说得对,到时,皇阿玛、额娘也一起……”他将她揽进怀里,向往道。
他这段时间,没有出京办差就随雍正在养心殿批改秦折,被他带在身边学习处理政事,对他的感情渐渐深厚,又因为对康雍以来朝局形势的了解加深而对雍正多了体谅理解,不知下觉将以往心中对雍正的畏惧之情尽去,敬慕则多了不少。
云珠内心吐糟:雍正倒是不错,熹妃还是算了吧。面上却笑着“嗯”了一声。
这个弘历,她渐渐地也摸清了他的心性,他小时聪慧谨慎,出生后不久养在嫡母跟前,稍长又被康熙接到宫里教养一一其实关注程度也不是很高,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冷面训诫中,温雅英气的皇孙气度下着实养成了猜疑、谨慎、自尊自强的帝王心性,可内心深处又一直渴望着某种真挚的感情,这或许是来自于孩童天生对父母的孺慕,又或许是见多了康熙对弘皙疼爱纵容……的长期积累。
求而不得,又不自知。
她想,历史上他对原配孝贤皇后的感情可能更多来自于她是在他青少年时期恰好地填补了他感情上的寄托,毕竟历史上的乾隆,嫡母生母生养之恩并非一体,他不但无法全心去相信去依赖,反而要有所提防,而对父亲雍正更是接触不多,除了对皇父的敬畏,能有多少凡人父子的感情?只有与他结发、注定执手一生的嫡妻能让他全心去信赖,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