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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皇(88)+番外

即使是永远下巴抬到天上去的苍天瑞,也不得不承认,他唯一能跟苍天素相较的,只有出身和圣眷——哪怕每次提到大皇兄,他都只是满脸的不屑厌恶,然则苍天珹知道,其他所有的兄弟也都知道,他开口闭口的“一个妓女的儿子”,本身就说明了他的在意。

朝中上下都知道,大皇子有才干有本事,只是出身实在太差,要是他投胎在皇后肚子里——或者说除了艳姬外任何一个女人的肚子里,那个位子就没有第二个人选了。

可是现在他的母妃告诉他,父皇真正喜欢的人是大皇兄,他唯一的骄傲,他唯一的依仗竟然如此的破败不堪,比起大皇兄,自己不堪一击,一无是处,苍天珹如何能相信,又如何能接受?

饶是懿贵妃早有心理准备,仍然被从小规规矩矩温和有礼的儿子口中冒出来的字眼吓得怔住了,她呆了好一会儿,方迟疑地唤了一句:“珹儿?”

这声呼唤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苍国四皇子一个激灵,从脚跟寒到发梢,一把推开她,疯了一般冲进了内室。

第47章 考较

苍天素有点烦躁,他今天一上午收到了三份圣旨,得了三件差事,一件是协助长公主驸马段羽接待戚国来使,一件是给二皇子苍天赐推荐今年春闱主考官名单,最后一件是宣他即刻进宫伴驾。

一炷香前同一天第三次接待了宫廷大总管李泉后,苍国大皇子手捧着明黄色的绸绢,心中百味陈杂。

接待来使是大事,尤其主掌的管事还是他的嫡派,凭段羽那个缺心眼的德行,说是协助,这件事零零总总还是要压在他的头上。

至于第二件事更是大事,苍天素从接了圣旨到现在一直处在茫然阶段,景帝都说了这事要交给苍天赐办了,干嘛还要下明旨让他跟着掺和?

在眼下这个时节,双方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以景帝对苍天赐的看重与爱护来说,绝不会在这个当口把最心爱的儿子推出来跟他正面对上。辛辛苦苦培养了十六年的儿子,又通过上次监国摸清了深浅,景帝哪能让他充当一次性消耗品?

最最重要的是,哪怕景帝真的丧心病狂到会让最疼爱的儿子肉包子打狗,大苍国的掌权者也没有糊涂到让自己这么一个封边大将有机会插手文官的选拔任命。

这么明显的暗示行为,已经有了老皇帝立太子后逐步放权的味道了,苍天素却不会傻乎乎地相信他家父皇突然改了胃口。

阵势人家摆出来了,由不得自己不接。他抿了抿唇角,明知道前方有个坑在等着,却偏偏还要闭着眼睛一头栽进去的感觉差极了。

至于第三份差事,就更蹊跷了,皇帝老子召儿子去皇宫伴驾,无论这个儿子得不得宠,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皇帝叫你,口谕一下,甭管乐意不乐意,你就得屁颠屁颠地过去,哪有如此正儿八经下圣旨宣召的?

苍天素系上亲王礼服最上面的玉扣,因为位置高,这颗扣子紧贴着脖颈下方的皮肤,带着难掩的寒意。

他低下头,双手捧起那份颇有来者不善意味的圣旨,开口示意在外面站立的侍卫把房门打开。

苍天素打小就有点自闭抑郁的倾向,干啥事都喜欢自己呆着,不愿意让旁人近身,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他一应穿衣洗漱都是自己解决,连贴身丫头都没有配备。

踩着小太监的脊背上了马车,他坐在软垫上,接过侍女捧上来的暖炉,眼睫低垂,默然无声。

这个时辰,早朝刚散,除了情况特殊的苍国大皇子,包括苍天赐在内的皇子们都还在上书房读书,景帝按照常规,也该在上书房考校皇子们功课,扮演慈父。

车厢里透着一股新制马车特有的味道,即使熏了香,也没有完全盖住,苍天素微微吸了吸鼻子。

——难道只是为了凑足数,让八个儿子都出来溜溜?

景帝的五个儿子列成两队垂首站在书房正中间,后面老老实实挤着二十几个皇亲和伴读,苍天赐和苍天瑞一左一右伴在皇帝两旁,三人正在说笑,气氛正好。

李泉的唱诺声在门外响起,景帝两个儿子的表情都不自然了一瞬,苍天赐崩了崩面皮,眼中的笑意缓缓下沉,苍天瑞眉头一挑,鼻子一皱,变换了三四个表情才把嘴角的冷笑压了下去。

三皇子眨了眨桃花眼,看着景帝脸上的笑容也淡了,立马环上父皇的胳膊,笑得格外乖巧:“真是奇了,大哥奏事不到御书房,怎么偏偏跑到上书房来了,难道什么事这么重要,就偏现在说不成?”

皇帝的脸色在刚刚突然就变得有些不好,李泉在外面一句“大皇子求见”又说得含糊,是以不仅苍天瑞,这屋里所有人都没想到大皇子是皇帝主动召唤来的。

苍景澜“嗤”地笑了一声,视线在自己胳膊上搭着的爪子上滑过,桃花眼一眯,淡淡道:“宣。”

苍天素跟着李泉进了门,喊了千秋万岁,站起身后便不再出声。

“赐坐。”景帝挥了挥折扇,立刻有两个小太监抬着枣木圆椅进来了。

苍天素心头跳了两下,神情自若地谢了恩,挨着椅面坐了上去。除了木料的天然纹理,这椅子从质地到加工,从高度到外形,跟他自个儿书房里那把一模一样。

喜欢用酸枣木,这是他另一个怪癖,苍天素有时就觉得自己天生贱命,受不了人家贴身伺候也就罢了,吃的是最清淡少荤的配菜白米饭,穿的是最便宜的粗麻布料,梳的是最简单的发髻,玉佩荷包的饰品从来没有,一应家俱还都是用最烂大街的酸枣木打的。

他整个府邸上上下下,也就靠着房子样式和门口的石狮子撑起堂堂亲王府最起码的门面。

反观苍国皇宫,却是处处奢华,各宫各殿官房摆着的夜壶都是金多银少,家具除了紫檀木就是黄花梨,苍国大皇子现在屁股下面坐着的,恐怕是皇宫唯一一把酸枣木椅子。

以赵六的性格,缺了钱只会跟他师傅私下商量,不可能嚷得人尽皆知,苍天素一时默然,看景帝的做派,连自己情报网资费紧张这事都知道,还专门拿出来嘲笑一番,恐怕张三这几年收集到的情报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苦心布置了这么多年的所谓底牌,在人家眼里早就白纸一样透明了,小丑一样忙活了半天,呈现给唯一观众的不过是一出拙劣的木偶戏,他忍了好久,才将心头涌上的无力感压了下去。

景帝让苍天赐苍天瑞也按位次坐了,转动着手中的折扇,半靠在椅背上,沉吟了一会儿才道:“今日早朝,大司马呈上了承岳战况的折子,提到了承国国君几年前一个很有意思的决策在这次战役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他拍了拍手,李泉十分自觉地将桌子上的折子双手捧起,躬身行了礼,才打开朗声念了起来。

是今年承国的武将升迁名单,三十七人降职,二十九人升职,其中有十一个人被越级提拔,在三个月内,从无品兵卒一举成为上六品官员,而这十一人无一例外,都是曾经的死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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