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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9)

秋词捏了象牙梳俯低身子一拜,连连应是。

齐康王宫之内,齐晖帝寝宫万福殿中。

谢子安上前一步行礼,他面前几步决不可逾越的台阶之上,齐晖帝谢延源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一番,这才虚抬了手:“老五起来吧,难得你有孝心,竟然能为兄长做到这个地步。天家兄弟之间,那些争斗杀戮朕看得多了,如今见到你们兄友弟恭,朕十分欣慰。那个随你一同回来的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谢子安抬眼瞧了齐晖帝的脸色,回到:“回父皇,那女子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姓江,名七七。”

齐晖帝却像没有听到“救命”两字一般,只点了点头:“这么说来,那女子就是江山之上的异人了?既然如此,朕一定要见见才行。让李德贵宣她进来吧。”

谢子安急急抬头:“父皇,江七七她山野草民,不懂规矩,还怕冲撞了父皇,不如先容儿臣教导她些礼仪,再……”

齐晖帝微微提高了尾音嗯了一声,目光在谢子安身上一落,君王威严顿时叫谢子安住口,门外已经响起李德贵的声音:“陛下,江七七带到。”

齐晖帝当下不过三十多岁,正是壮年,他还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封了太子,先帝大赞他“敏智威严”,从小就宠爱,一直对他以“帝王”为准则来培养,不到十岁就被带上过战场。那时先帝挥师南平苗族叛乱,北与北戎和谈,齐晖帝当时年纪还小,并没有沾染血腥,先帝却指着战场对他说,你做皇帝的目标就是再也看不到这些杀戮。,后来先帝没能平定天下就已经崩了,是齐晖帝替他接下了这个天下,所以,比起数代安逸享乐的皇帝来,齐晖帝绝对是不一样的,不论是气质还是手段。更何况,他容貌俊美,更是因为年龄问题透出一股谢子安等人不可能拥有的霸气与沉稳,江七七一进门就滴溜溜了眼睛将他上上下下瞧了个遍。

李德贵是个老成精的,本想喝斥江七七一句,却见齐晖帝也缓缓的转动着眼珠打量着江七七,眼中并没有恼怒,就只拜了一拜径自退下了。

江七七是个狼养大的孩子,怎么可能懂什么宫廷礼仪?谢子安本来是打算一回莒城就把她送到自己的府上,长孙进却凑到他耳边说齐晖帝早已知道他带了个女子回来,责令他把人带到宫里去。自从长孙皇后死后,谢子安对齐晖帝就有一种莫名的畏惧,听长孙进这么一说,心头顿时跳了一跳,一方面想着果然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没有办法逃过齐晖帝的耳目,另一方面……就难免为江七七担心。

像她那样跳脱不羁的性子,遇到喜怒无常的齐晖帝,不知……

“陛下万岁!”江七七依着谢子安在来路上匆匆教导的礼仪行了礼,然后偏头看了齐晖帝半晌,忽然开口:“你就是谢子安的父亲呀?”

谢子安的背上立刻渗出汗来,刚要张嘴,就见齐晖帝瞪了他一眼,从金座上走了下来,挡住了谢子安,径自微微笑着迎上江七七好奇探视的目光,颇为慈和的应了:“是啊,怎么了?不像?”

江七七想了想,有些赞叹的点点头:“你看起来可比谢子安厉害多了!”

齐晖帝来了兴致,从一旁的长案上随意拿了一碟点心递给江七七,江七七眼睛一亮,抓在怀里,翻身坐到长案上,把小碟子放到腿上高高兴兴的吃了几块,眯缝着眼睛拍拍齐晖帝的肩膀:“大叔,你真是好人诶!我喜欢你!”

齐晖帝转头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点心渣滓,颇为有趣的挨了过去,江七七立刻往旁边挪了挪,拍拍那长案:“大叔你坐!”

齐晖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门外的李德贵都惊了一惊,算是对这个五皇子带回来的小女娃娃上了心。

齐晖帝也不拘泥,一撩龙袍坐到江七七身边,蛮有兴致的一指谢子安:“那朕……我……问你,是喜欢我一点还是喜欢我这五儿子点?”

谢子安大惊,猛然抬起头来,却见江七七皱着一张小脸看看他,再看看齐晖帝,忽而一笑:“大叔你可别骗我!我救过谢子安啊,他是我的,我当然要喜欢他些啦!”她挤挤脸,抓过齐晖帝的手在他手心放了一块点心:“再说啦,大叔你这么厉害,怎么可能没人喜欢?我才不上当!”

齐晖帝捻起那点心往嘴里送,小咬了一口,有些不喜的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道:“你看得倒比大多数人都要清楚多了。”

谢子安见他脸色平和,连忙道:“父皇,儿臣……”

齐晖帝招招手:“罢了,李德贵,替朕拟旨,江七七聪慧机敏,胆识过人,于五皇子谢子安有恩,特赐封荣阳君,暂且……就先住在五皇子府上吧。对了老五,你的南都也不要去了,你一去北冥就是大半年,刺史一职朕已经交给别人了。”

谢子安俯腰应是,李德贵执笔的手却在“荣阳君”三字下一抖,多看了兀自不懂谢恩的江七七一眼,老脸带笑:“荣阳君还不快谢陛下恩典?”

江七七思索片刻,学着李德贵的样子就往地上一跪,动作竟然标准得很,只是那高呼的小孩儿声音有点颤颤的,怎么听怎么怪异:“谢陛下恩典……”

齐晖帝笑起来:“荣阳君果真聪明伶俐。老五你一定要给朕把人教好了!”

等谢子安和江七七都退下了,李德贵上前去替齐晖帝揉捏肩膀。

早些年征战的时候,齐晖帝身上受了不少伤,落了许多病根,这肩膀不但抬不高,还动不动都发酸发痛,这么些年下来,李德贵贴身侍候着,早把力道拿捏了个准。

齐晖帝半闭了眼昏昏欲睡,忽的轻轻开口:“李德贵,你看那江七七怎么样?”

李德贵偷偷的瞄了齐晖帝脸色,斟酌了片刻还是推辞了:“这……奴婢愚笨,说不好。”

齐晖帝薄薄的唇勾起来,挥开了李德贵的手,睁了眼,那眸中哪有半丝睡意:“李德贵,朕既然叫你说,你说就是,跟朕打什么浑子。”

李德贵细细想了想,只能道:“荣阳君天真活泼,倒是这宫里难得一见的,陛下看着喜欢也是难免。”

齐晖帝抬脚在他腿上不轻不重的一踹,笑骂起来:“李德贵,连你也跟朕生分了不是?你是不是觉得朕封她个荣阳君有些过了?”

李德贵揉了揉腿,故意苦了脸:“哎哟,陛下诶,您都知道,怎么还为难奴婢呀?”

齐晖帝半撑了脑袋微微一笑:“李德贵,咱们先看着,你说那江七七天真过头不适合这皇宫,朕倒觉得她比谁都适合这宫里。这生吃人肉的地方,就是要有她那样狠的眼神才活得下来……”

李德贵一怔,又听齐晖帝接着问了一句:“那……你觉得朕的五皇儿又如何?”

李德贵腿一软跪在地上,苦笑起来:“哎哟,陛下,您饶了奴婢吧!五皇子殿下哪里是奴婢这等下人能议论的?”

齐晖帝懒懒的翻开长案上的奏折,批阅起来:“朕这五皇儿出去走了这么一圈儿,倒是跟他母后越发的神似了,那眼里的神色连朕这个做父皇的都看不太明白,或许会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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