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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84)

“陈姑姑,你说,为什么她要走呢?我对她不好吗?我什么都随着她,什么都依着她,可她怎么就忍心扔下我不管了呢?她明明说喜欢我,明明说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她骗我了么?”

谢子安刚刚一转身,身边的酒罐子就摔了个粉碎,他打了个酒嗝,虚眼瞧见房门被推开,陈姑姑端着难闻的醒酒药进来,情不自禁的就抱怨起来,因着这自小习惯的温暖。

这些话埋在心里很久,再不说大概就再也找不到人说了吧?七七不要他了,不要他了……

陈姑姑哎哟一声,将手中醒酒药一放,快步推开门窗,容房间里浓郁的酒气便慢慢散开了,陈姑姑这才心疼的道:“我的殿下诶,怎么这副样子了?快快快,先把姑姑熬的药喝了,别伤了身体才好。”

谢子安双颊滚烫,红成一片,眼睛迟钝的眨了眨,嫌恶的扭开脑袋:“我没病!”

陈姑姑赶紧应承:“是是是,我的殿下当然没病啊!谁敢说我家殿下有病,老婆子跟她急!来,殿下乖,这药一点不苦的,快,你看,姑姑喝了都没事。”

一见谢子安喝醉那副皱鼻子的可怜模样,陈姑姑就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在长孙皇后宫中,她也是这样,每每遇到要劝谢子安喝药,就得捧着个碗在他屁股后面追上老久,又哄又劝才行。长孙皇后便温柔的笑着,倚在门边看他们跟在殿下身后追来追去。

陈姑姑怀念的小喝了一口,一个没忍住,终于还是为这个难以言说的味道皱了眉头,却仍旧昧着良心低声劝诱。

谢子安摆着脑袋躲来躲去,可惜身子软绵绵的,一个不察就被陈姑姑逮到机会,那塞到嘴边的汤药立刻迅速而果断的灌进了他的喉咙。谢子安一阵猛烈的咳嗽,眼圈儿顿时红了,那黑糊糊汤药也洒了一身。

陈姑姑哎呀一声,赶紧抽出帕子给谢子安擦起来,却被谢子安一把抓住了手腕。

谢子安眼巴巴的抬头,孩子一样:“姑姑,姑姑你告诉我,为什么七七不要我?母后她说,对女子要温柔要体贴要尊重,要顺着她们心意,千万不要强迫行事惹人厌烦,我样样都做到了,为什么七七反而不喜欢我了?我……我是不是该早些娶回她才对?对的,那时候在北戎,我就不该顾念那么多,早早跟她行了房,她便不会离开我了是吧?姑姑,我好难受……”

他刚一说完,脸色又一白,张口便呕,可惜只呕出一地的酒水。

陈姑姑心疼得直拍谢子安的背,柔声哄到:“殿下乖,来,把药喝了姑姑就告诉你。”

谢子安歪着脑袋一偏头,慢慢的凑近那黑乎乎的药汤,怀疑的看了陈姑姑一眼,陈姑姑赶紧一笑,谢子安这才皱着眉头,捏着鼻子,一仰头就把醒酒药喝了个一干二净,然后转脸,眼巴巴的看着陈姑姑。

陈姑姑鼻子一酸,差点落下两行泪来,赶紧偏过头去抚着谢子安的背柔声道:“殿下,娘娘本就是婉约温柔的女子,教你的,也是这世间最普遍的方法,可是奴婢觉得,那荣阳君不是安分的人,你……唉……若真的喜欢,难道就这么容她走了么?不试试看,殿下会后悔吧?殿下,不管你今后如何,奴婢……其实质盼你开心满足的,相信娘娘也是这样想的,才从小教你怎样生活而不是凤子龙孙的行事方法。殿下,去吧!”

陈姑姑在谢子安背上轻轻一推,笑起来。

“姑姑!”谢子安呆了一呆,终于猛然站起来,身子却是一晃,陈姑姑伸手去扶他,却见他咧嘴一笑:“姑姑等我!”已飞快的冲出门去。

“陛下,你属意的儿子看样子并不值得呢!”容瑾瑜晃悠着腿坐在齐晖帝的长案上笑眯眯的道。

齐晖帝冷着脸暼他一眼,低下头飞快的批改着周折,唯有那字……终究多了几分潦草。

身边的容瑾瑜立刻笑起来,嚣张的跳下长案从后面的暗门离开,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看样子,陛下要自己思考,臣就不打扰了。唉,可惜了七七……”

莒城外三十里,一队装扮明显异于汉人的车队正便说边笑不慌不忙的北上,那热情爽朗的歌声传出老远,让过路的客商脸上也带上了笑容。

忽然,哒哒的马蹄声远远追来,马蹄声中隐隐传来的呼喊让阿尔斯楞咧嘴一笑,反而愈发的放慢了马速摇头晃脑的唱起来:“赶着我的牛羊回毡房,只想早早看到我心爱的姑娘,你的眼睛比星星还明亮,你的嘴唇比鲜花还娇嫩。只要你愿意一直跟我在一起,我便一辈子和你牧马放羊哟我的姑娘……”

谢子安一路跑近,他马术高超,直到与阿尔斯楞擦肩而过才一勒马缰,那白马长嘶一声人立起来,横在阿尔斯楞面前,挡住了车队的去路。

北戎的武士们瞬间围拢过来,唰的一声,手中弯刀齐齐出鞘,均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谢子安额上满是汗水,脸色仍有些微红。他匆匆扫了一眼车队,对阿尔斯楞一拱手:“在下唐突了,可是,能否容在下检查一遍各位的马车?”

阿尔斯楞微微眯眼,一摸脑袋呵呵笑起来:“诶?是觉得我们的聘礼收多了么?还是说,因为我们不是齐康的人,在你眼里就是可以随随便便欺负的家伙?”阿尔斯楞一摊手:“你有你们皇帝陛下的旨意吗?”

谢子安一脸苦笑:“阿尔斯楞,眼下,我看到的你不是犬戎王的幼子,而是一个男人阿尔斯楞!”

阿尔斯楞一怔,撇撇嘴:“汉人果真狡猾!好吧,我让你检查,不过,你得保证,如果找不到你想找的,就再也不许找我的麻烦了!”

谢子安一笑:“多谢!”只可惜,那笑声的末尾,变成了一个酒嗝。

谢子安有些尴尬的驱马缓缓走过车队,从头到尾,他的身边,北戎的勇士们都在持刀以待。

北戎人善骑马,因此,整个车队凡是马车都只作装运金银之用,车上,每一个箱子都有成人大小,四四方方的堆在一起。

谢子安缓缓走过,不断的以手轻叩箱盖,一个也没放过。

“七七,我爱过金蓁蓁,看到她死难免伤心。你想,若是有一天,我变成那种可以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过的人死得那般凄惨都毫无反应的人,你还敢爱我吗?所以,我对金蓁蓁,早已没有半点感情,余下的都不过是点点感慨罢了,她死了,便连这点感慨都没有了。不要介怀好吗?”

“七七,我知道我笨,对于感情,我畏首畏尾,可是,我是真的想紧紧的抓住你的,却又总害怕惹你厌烦。在我眼里,你是风,是不羁的小兽,我不敢也不愿拘束你而不是不爱你。我想尽我所能给你最大的、皇家最奢侈的自由,你明白么?”

“七七,若是嫌我做得不好,你便像曾经那样,揪着我的领子,骂我打我好么?别这样一声不响的离开好么?”

手指扣在一口楠木大箱上,异样的声音传来,谢子安抬眼一瞥阿尔,见他的表情也微有诧异,手上顿时用力一掀:“七七,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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