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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68)

城墙下的风刮上来,将谢子颧的头发带得飞舞起来。

谢子颧对着下面冷笑:“金世昌,你下令试试,第一个死在你的连珠弩上的,就是你七十岁的老父亲!”

金世昌嗽然坠马,怒吼:“谢子颧!你这个畜生!”声音陡然一转,凄厉起来:“父亲——”

老将军金庆余浑身颤抖:“你这个不肖子!你这个不肖子啊!幸亏老夫没有听你的话,原来你竟打的这种主义!还不快快退兵!”他过于激动,颈间的长刀不经意的划开一点皮肤,流下殷红的血。薛皓赶紧抬手,一个掌刀敲在老将军的后脖子,让旁边的宫奴将他扶住。

谢子颧冷冷的看了一眼,道:“金世昌,你谋逆犯上是为不忠,置老父亲生死于不顾,是为不孝。不忠不孝之徒,你们这些……我齐康士兵竟然要誓死追随吗?你们是希望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

下面有人骚动起来,谢子颧笑到:“就算你们不怕,难道就不怕自己的父母妻儿被人贱视吗?你们……”谢子颧摊手接过一本册子,那是兵部的兵役记录,谢子颧竟是连这个都带来了!

迎着风,谢子颧任由手中记录一页一页翻开,目光缓缓扫过面前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你们之中至少有十分之一是莒城出身,你们的父母妻儿都在莒城,若是想杀进程后见到你们父母妻儿的尸首,就尽管攻城,你们有这个胆子置他们于不顾,本王就有这个胆子陪你们一起踏过他们的尸体!”

下面一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寂静,片刻,不知是谁大骂起来,那骂声越来越大,越来越不甘,却也带着显而易见的害怕。这种害怕就像潮水,一波一波蔓延过去,然后被越激越大,谁都逃不掉。下面的叫骂顿时响成一片。

金世昌仰起头看过来,阴阴的:“好好好!不愧是齐晖帝的长子,今日才算见到你几分气魄。”他一挥手,看着军心混乱的麾下,有些不甘:“鸣金退兵——”

那黑色的潮水终于如同来时那般一点一点的退向远去,如同褪去所有色彩的云正式沉入寂夜。

第一晚,终于过去了……

薛皓赶紧扶起谢子颧,声音里难掩激动:“王爷……”

刚才那场戏虽然暂时压下了金世昌的进攻,可是却不过是暂时之策,而谢子颧……却已名声尽毁。这对一个皇家贵胄来说,实在是说不出的巨大损失。

谢子颧缓缓摆手,让宫奴将金庆余押下去,临行瞥了那宫奴一眼,冷冷道:“给本王好好看着老太爷!要是再出了今天这种事,本王要你的命!”

薛皓跟在谢子颧身后步下城墙。

周围的士兵来来往往,脸上带着劫后重生的喜色,脚下不断的踩上带血的断箭,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谢子颧偏头道:“薛大人可是疑惑我怎么会拿下了金老将军?”

薛皓摇了摇头:“臣只是觉得,可怜老将军一世英名。”

谢子颧闷声不再说话。

是!金庆余一身戎马,是先帝盛赞的名将,将近五十高龄时还随先帝上场作战,在军中的威势数十年不散,金世昌根本无法相比。谢子颧也就是看中这点,今日才将老将军押上城墙,起震慑之用。

金世昌早在兵变之前已秘密派人想要接走老将军,老将军却执意不肯,金世昌的人又怕弄出事情来,反而让齐晖帝的人看出什么,这么一拖沓,倒让他捡了个大便宜。只可惜,原来这老头子的忠心也要打个折扣,若是刚才真让他自刎了,别说断了金世昌的阻挠,单是那些崇拜金庆余的士兵们,恐怕也要激起斗志了!

谢子颧还记得,数日前求见老将军时,老将军黯然的神色,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起了疑心,几日来心神不宁,终于在万福殿批阅周折之时,无意间发现了齐晖帝留下来的那封漆封的圣旨。

那竟是……调兵的委派令信,凡持有这等令信之人,便可名正言顺调动全国兵马!而上面的委派之人却是三江王谢子华!到时,若是谢子华手持令信公告天下,那么,不论金世昌如何厉害,终究是落了天下人口舌,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谢子烨有朝一日登基为帝,也不过是窃国之人,只怕不论是他在位之日还是世世代代后人称帝,任何人都可以有足够的借口可以起兵讨伐。

谢子颧捏着那令信心潮澎湃,匆匆派人前去安排,恰好遇到了被遣回的老四谢子华。这才明白,原来一切都不过是个潜伏数年的密谋。他的父亲,哪怕远在北戎,也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齐康帝王!

只是,谢子颧没有想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毫不焦虑的时候,在远远的北方,由江七七和谢子安导演的好戏却也早已上场,所有时刻掐得分毫不差。这场莒城的闹剧,不过昙花一现,便已凋敝了,只是一晚!

其实,这场谋逆之中,真正什么都没做的反而是齐晖帝谢延源,他不过是把每个人都推到了该去的位置上,便已轻轻松松的稳操胜券。

乱局乱剧

谢子安所借的朔方城两千兵马全是骑兵,这些人从小生长在朔方边城中,在与北戎常年的摩擦中,万白良便是依靠这帮人守住了朔方城,可以想象,这队士兵是真正的以一敌十的精锐。据说,他们多是当初先帝留下驻守朔方城的军队后裔,从小就在军中摸爬打滚,说是兵士,不如说是兵奴!在他们的眼中,除了当兵除了打仗几乎就再无其他了!

所以,就连万白良,若不是手中握有兵符令信,也绝没有那个本事能够指挥得动这批精锐。

这是一队真正的杀人利器!是从先帝就开始磨砺的锋利宝刀!沉寂二十年,今日才终于又见天日。

谢子安领着这队士兵南出不远,行到一密林深处忽的猛一勒马,马蹄踢踏两下瞬间停下,身后两千精兵竟也悄无声息一瞬间停住,如此快速奔跑之中竟连队形都丝毫未乱,让谢子安也不由得露出一脸赞赏。

谢子安翻身下马,目光缓缓扫过随着他的动作整齐下地的士兵们,沉声道:“我乃齐康五皇子谢子安,这是我的腰牌,各位可以检视一下。”他仿佛毫不在意,随手便将那块足以证明他身份的金龙腰牌扔给了几位小队长,几位小队长翻看一瞬,才猛然跪下:“参见五皇子。”

谢子安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一开始没有任何解释的带他们出城,同时紧闭朔方城门早已让这些士兵心生疑虑,这会儿,才算是得到了他们的承认——士兵的天职便是服从,服从于国家、命令而不是个人,只是,除去调兵的令符以外,谢子安的身份无疑是令他们服从一大砝码。

“金世昌金将军勾结北戎犯上作乱,如今已率兵围攻莒城。与漠常年屯兵,可以算作是金世昌的老巢。金世昌谋逆,偷率大军南下,当前与漠空虚,正好一举拿下!各位我齐康儿郎,若是有谁不愿跟我淌这一趟危险,便在这密林分路,前去护卫陛下就是。你我只两千骑兵,与漠城中哪怕再少也有一两万固守,此行定然凶险万分,我绝不勉强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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