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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59)

“陛下,你曾说过,若是我选了谢子安,你不会叫我受委屈的,今日这话,还算数么?”江七七伸手,微微抓住齐晖帝的袖子,期待的抬起头。

齐晖帝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江七七的头,袖角从她的指间滑落。

“七七你既然已经接受容瑾瑜为师,何必再将这些罪过推给朕?若是你当日就不愿,今日哪怕千般算计万般艰险,朕也绝不会带你北上,这便是当日承诺朕给你留下的最大退路。可是,七七,有些选择既然早已做出就再没有反悔的道理,以后的每一步都要被这样的选择左右,痛苦或者欢喜都是因缘结下的妙果,不论是你还是朕都不能不尝。七七你……明知如此还是要去招惹老五么?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我一定会像他喜欢我那样去喜欢他!”

“他爱我护我,我瞎了眼才不喜欢他。以前是我不好,分了心,现在我要收回来,全部送到他面前去!”

她握了拳,神情坚定,毫不退缩的看着齐晖帝,像看着需要全力以赴的敌人。

齐晖帝怔了怔,继而无奈摇头:“到今天才来说这种话,七七你……其实并不比朕善良到哪里去的。”

齐晖帝感慨的看着她:“但愿将来有一天,你还能如此坚信吧。感情这种东西,在很多事面前其实都是不堪一击的,不是不愿,而是不能。”他侧身抚摸着那张地图:“等你的心膨胀到很大,不得不装下很多东西以后,这种感觉才会愈发明显。”

江七七用力的摇了摇头,抓住齐晖帝满是茧子的手:“大叔,就是因为心其实可以很大,所以只分出小小一块地方来,其实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大叔,其实你明明可以两全的,哪怕不能快快乐乐一辈子,至少可以护长孙皇后不死。你想啊,谁会去在乎一个普通的女人呢?这世上女人很多,漂亮的女人其实也不少的。”

“大叔,连那么小一个家都守不住,又怎么可能守得住那么大个天下?我不相信的。”江七七用两只小手轻轻的比划了两个圆,小的,还有大的,然后幼稚而执拗摇了摇头。

齐晖帝怔住,然后缓缓的闭了眼,唇边露出一抹苦笑:“但愿吧!”然后,这位帝王猛然睁眼,眼中精光一片,他豪迈的一挥手:“若朕能创造一个一统盛世,来日帝王便再不用受他人制衡!七七,朕曾允诺你的,朕说到做到,只要你们今后可以仍旧如此坚持。”

他抬手哦摸了摸江七七的脑袋,笑:“好了,别去招惹老五了,朕不会拿你去联姻的。”

江七七惊讶的抬头,然后慢慢红了眼,在他宽大的掌心蹭了蹭,撅嘴不说话。

齐晖帝笑:“怎么?不是你跟朕说的吗?可以两全啊……”他叹了一口气:“当日的情非得已,求来的就是今日金家的连根拔起,朕如今……到底是有了两全之力了,可惜……”

可惜什么,他终究没说,只轻轻的抚摸了江七七的头顶。

江七七慢慢的凑到他怀里,猫儿一样蹭了蹭,低低的唤了一声:“大叔……”

“但愿你们……能两全的,但愿……”

作者有话要说:瓦口怜的大叔!来,扑进我温暖的怀抱吧……我会温暖你的……

比武开始

第二日朔下比武,天气甚好,简易棚子下勇士们分列入座,黄沙场上俊马嘶鸣声声,金戈铁甲晃花人眼。场边旌旗扬扬,被风卷出啪啪的声音。

场中绿草早已被三年一次的比武塌成了大漠黄沙,烈日当空,风起云涌,绿树苍天,一片苍茫背景,如兴致来时一幅波澜壮阔的泼墨画卷。

哪怕普通百姓并无进场的权利,远远一圈武士耸立的长戟外仍旧是人头攒动,热闹烘烘。小商小贩们甚至抓紧时机偶有吆喝,一副闹市模样——这塞外之人竟也如同这苍茫的山、苍茫的地一样不受拘束。

塞外边城,三年一次的盛会,好一副热闹景象。

昨日一场夜谈直至三更,宏图画卷缓缓展开,仿若指点江山的惬意让人情不自禁沉醉其中,竟然没有察觉时间的流逝,到今天坐在台子上,一面被塞外卷着黄沙的风吹着,一面被当空日头照着,江七七才觉昏昏欲睡难以支撑,只能没骨头一样倚在一旁的谢子安肩上,小声嘟囔。

谢子安侧了下身,让江七七靠得舒服些,抬手替她扇了风,对旁座看过来的谢子烨微微点头一笑。

昨日江七七被齐晖帝唤去,他焦急难耐,在帐中踱步了好长一阵,终于忍耐不住,可惜主帐之外的侍卫面无表情横戟在前拦住不放行,他只能独自在帐外立了半夜,露湿衣裳。等到三更天过,江七七终于出来,心头一块大石才砰然放下,直震得整个人都要晃上两晃。

她不开口,他便不去查问,只要见到她欢呼着跑过来,一身翠色衣裙翩飞,仿佛踏碎了一地的夜色飞入他的怀中,那种欣喜满足才层层叠叠的涌上来,再难控制:他多害怕,她会一去不回,或者投入那个强悍帝王怀中,或者死于帝王盛怒之下。

从小到大,他总是这样,喜欢什么便得不到什么,他的父亲,那个齐康君王,总是残忍冷酷的从他怀里夺走一切温暖,他害怕他,这种害怕由来已久,连母后的死带来的怨恨都压不下去。他以为自己会习惯的,可是,临到这一刻才发现,被抢夺、被责骂,这是永远无法习惯的事。

他无数次在脑海里勾勒,如果……当真……如此,他要怎么办?

那一瞬间,他惊骇的松开紧握在身侧怒攥的拳头,恐惧于自己那嗽然闪过的念头——大逆不道!不忠不孝!

母后曾说,蛮儿,这天下之大你难以想象,于你,只怕山水寄情更加轻松自在,乘一叶扁舟,卷帆涉水,携心上挚爱,踏破红尘,这样逍遥的日子,母后一想起来就会代你微笑的。蛮儿,若是母后能陪你一生,必定推你上去那个位置,你性子仁厚,天下苍生都会承你的福泽。只是,若母后出事,切记一定敛去锋芒,求封远调才是保命之策。你的几个哥哥……母后瞧着都非单纯之辈,大皇子阴沉狠厉,二皇子隐忍柔媚,四皇子勇猛威武,就连那六皇子,母后瞧着都怕是个面上混球心里明白的主儿,反倒是你,是个实心眼的,一旦瞧准了,便是三头牛都拉不回来,母后怕你吃亏,唉……

她还说了一句话,让他切切一辈子记得哪怕想不明白,她说,若是有一日真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蛮儿你便拿这条命去求你父皇,如果母后没有猜错,除了天下社稷,其他的事他必定应允的。只是,只此一次,以后这便是个杀招了。

那时,他在帐外久候江七七不至,蓦然仓皇间松开紧握的拳头,差点……差点就要冒着杀头的危险冲进去了……还好!还好!

他紧紧的抱着江七七,久久的立于夜色之中,只觉得把她揉进了身体里去永不分离才好,一抬头,却看到齐晖帝站着帐边,微微笑着看着他们,看似闲适的招招手让他离开,便转身进账了:其实他如何看不出来,江七七与齐晖帝之间那若有若无的情丝,只可惜……狼是骄傲又记仇的动物,哪怕遵从强者,伤了一次也能记上一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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