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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42)

但是她想,如果她褪去了这些,那她就不是江七七了。如果活得连自己都不是了,那还活着做什么?而她……已经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回去了。

她想,她会成为天下间最厉害的人,嫁给一个很了不起的英雄!

天庆十九年,江七七告诉自己她十五了,因为女子十五及笄,而及笄就表示着长大。而这一年,她经历过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她觉得自己仿佛真的一下子就长大了。

这一年,她离开北冥南下,发现除了雪以外,原来也可以有遍山的花。

这一年,她恍然爱上了一个人,想要一直赖在他怀里,安静的睡觉,还有撒娇。

这一年,她在猝不及防间被他爱着的人伤得差点死去,可是现在,她还活着,所以她在用力的将那个人伤得像她一样。

然后,天庆十九年,就在这样的日子里,迎来了年关。

旧年到了底,就又是新的一年在望,这样的喜庆日子,便是普通百姓也要高高兴兴的买上点平日不太吃的肉食,穿上身新衣服,再点上些鞭炮的来沾点喜气的。

江七七尤其高兴,因为谢子烨送她的房子已经落成了,隔太子府、五皇子府都不算远,挺大的一座宅子,刷着红漆,还带着些树木未褪尽的清新味道,不比皇子府差。江七七知道这栋宅子难免也有齐晖帝的意思,不然这么大的地方,动起工来绝不会有这么利索。

虽然房子落成前,江七七也没觉得怎样,可是,真当谢子烨从车上下来,笑盈盈的说要带她去看她的荣阳府时,那种陡然升起的欢喜还是叫她自己都惊讶了一下。

大概,就是在这遥远的齐康也终于有个家了的感觉。

年关将近,街上行人多,小孩儿们穿着新棉衣在人群里嘻嘻哈哈的钻来钻去,江七七趴在抖动的马车窗上不住的伸着脑袋往外瞧。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小雪,江七七虽然不怕冷,还是穿上了大红色的团花小袄,领上袖口都是雪白的银狐毛,分外乖巧。可就这一圈儿银狐毛,还闹了点麻烦。

下雪那晚,迎春刚从柜子里把这件小袄翻出来,白狼鼻子一动,立刻一脸被侵犯的表情怒吼着扑了上去,吓得迎春一声尖叫,小袄也掉在了地上。

江七七听见声音冲进来,就见白狼踩着小袄回过头来,轻轻转着眼珠,一脸的无辜。

那件小袄领上的银狐毛是谢子安送来的,雪白雪白的,一根根跟银针似的,没有一点杂色,毛质又软,似乎是单取的狐腋下那么小小的一团,也不知要几百只银狐才能凑出这么大一块。刚送来的时候,怀夏就已经惊呼,说这样一条银狐毛,够普通人家宽宽松松花度上好几年了。江七七颇有些感慨的摸了好久,迎春迎上来笑着说,要不拿来做件小袄吧,正好缝成领子。于是,取了上好的白棉锦缎,挑灯做了好久,才成了这件团纹小红袄。

白狼领地意识颇强,江七七好说歹说,他才终于肯让江七七把这件带着别的动物气味的小袄穿上,可是仍旧动不动就一脸不满,时不时的凑过来嗅上一嗅,甚至有一次,江七七还瞧见,白狼那个坏家伙居然趁着迎春晾衣服的时候欲图偷偷撕碎小袄。

白狼大概也没想到这种劣迹居然会被江七七抓个正着,可惜他脸上毛厚也看不出来脸红没有,只仿佛呆了一呆,就镇定无比的收回了伸出去的爪子,一甩尾巴转身走了,只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找这件小袄的麻烦。

谢子烨捧着暖烘烘的铜手炉坐在车里笑着招招手,把怎么都不安分的江七七唤了过去。他随意的把手炉放到腿上,然后拿被手炉烤得暖烘烘的手捉起江七七微凉的双手握住,轻轻揉了揉,笑到:“已经给你的宅子又不会跑,上面荣阳府三个字可是端端正正的挂着呢!御笔亲题!你怎么就像个猴子似的坐不住?”

江七七脸色暗了一暗,却耸耸鼻子:“才不!猴子那么丑!”

谢子烨笑起来,外面小厮吁了一声,马车终于停下,还没稳,江七七已经蹿了下去,谢子烨只能笑着由小厮扶下:“刚才说不是猴子,这会儿又没坐住了。”他一抬头,有些微怔,就见府门前的两尊石狮子旁,谢子安脸色有些不对的站着,静静的看着他,不由讪讪:“五弟也在?”

谢子安嗯了一声走过来,先给谢子烨行了礼,这才皱着眉看江七七:“在我府上住着不好吗?一个人搬出来,多少会有不便的。”

江七七吐出白蒙蒙的雾气呵着手,扬起脸笑:“总要学会一个人的。”

谢子安垂眼,不说话了。

“哟,荣阳君!你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这可好,下次不用再去五皇子府串门了!”背后的声音热情洋溢,江七七笑着转过来,就看到蒙阔站在路边对着她挑眉,身后站着几个腰挎宝剑的游侠模样的桀骜少年。

看到江七七的目光,蒙阔伸手拍拍身后的少年,有些得意:“我跟你说,小侯的兄弟那是遍天下的!在莒城办事,找父母官都没找小侯我容易!”

他这么说着,那几个少年游侠眼中都显出些笑意来,低头跟蒙阔说了两句,对着江七七一行人不卑不亢的一抱拳转身就走了。

蒙阔这才凑过来,跟谢子安谢子烨打了个招呼,他向来随意,两人也不介意他的失礼。

蒙阔看着几个下人在府中忙里忙外的收拾,嘿了一声:“荣阳君这府邸好啊!今儿个还没迁居,就已经来了两位贵人,来年肯定吉利!”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好大的院子!狼兄肯定欢喜!”

江七七踹他一脚:“你就知道狼兄!”

蒙阔把玩着手上的短刀笑:“那是!跟谁打架都没跟狼兄打架来得痛快!”他把短刀往江七七手里一塞:“小侯也没什么礼物,这把短刀是小侯随身带着的,锋利无比,削金断玉,就送给你做个贺礼吧!等你正式迁居的时候,小侯可就来吃白食了。”

江七七瞧着那短刃,只简简单单的在握柄上缠了一层吸汗的牛皮,刃身透亮,隐隐透着股寒气,知道是柄好刀,就不客气的笑纳了。

旁边谢子安忽然也低声道:“既然你要迁居,那我也送你一份薄礼吧!也是我贴身的东西,不值什么钱,你要就收着,不要扔了也好。”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通体透明的玉观音,不容拒绝的塞到她的手里,旁边谢子烨脸色微变,微垂了眼,看着那玉观音捂嘴低声咳嗽起来。

玉观音通体碧绿,没有一点杂质,温润通透,仿佛流动着淡淡的光华,边沿上甚至还带出一圈儿的银光,显然是佩戴得久了,吸饱了人的灵气,入手还有淡淡的体温,沿着冷冰冰的指尖缓缓的流上来,叫人心头一热。

谢子安说完,再也不看那枚玉观音一眼,就顶着微微的寒风转身走了,江七七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一瞬间有些怅然,不由得把那枚玉观音捏得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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