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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38)

白狼的爪子在少年胳膊上留下一串血痕,巨大的身体却被这样一个小小少年踢了出去,一头栽进凉亭之上的圆形窗洞上。

咔嚓一声,那窗子上的木料承受不住白狼的体重碎裂下来,白狼呼噜呼噜的甩着身上的碎木屑,抬头向少年看来时已有几分怒气。江七七赶紧一下扑过去抱住白狼的脖子蹭起来:“狼大哥好厉害!指点后辈也一点都不含糊!”

白狼抖抖毛,恢复了一脸骄傲看向小少年,满脸都是“喂小子,多亏我让着你!”的轻蔑。少年哼了一声摸着腰间一把短刀嘟囔:“总有一天打得过你!”

旁边忽然传来击掌之声,白狼伏低了身子怒吼起来,少年也转过头去,就见齐晖帝远远站在一边满脸赞赏的看向他,转头问李德贵:“这孩子是哪家的少年?年纪轻轻就武艺出众,力可扛鼎,又有勇有谋,朕实在喜欢。”

李德贵拢了袖子笑到:“陛下您不记得了?以前先帝征战时,有位蒙将军单枪匹马三进敌军腹地,一把大刀斩杀了八百余人,直到宝刀卷刃。先帝赞其勇猛,封其为勇武侯,这位……就是勇武侯爷的独子蒙阔了。”

齐晖帝点点头:“难怪!果然有其父之风!朕记得勇武侯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是天庆九年的事了吧?可惜了我齐康一员猛将。想不到,他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李德贵也颇有些感叹的抹了把眼角,他真正从小侍奉的皇帝,其实不是齐晖帝,而是先帝齐昭帝。李德贵永远都记得,那个他看着长大的皇子、皇帝是一个怎样矛盾又和谐的男人,温柔却又有着难以想象的霸道和狠绝,对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大概,不是他便教不出齐晖帝这样的儿子来的。

李德贵记得,齐晖帝小时候养过一只狗,很小,白色的,眼睛带着浅浅的蓝,温顺可爱,齐晖帝把它偷偷的藏在自己的太子寝宫里,日日逗弄。因为那只狗,彼时还年幼的齐晖帝甚至忘了一次功课,被齐昭帝知道了,也并不责罚他,只说:“源儿,朕会为你留下一个最安定的江山,但是,能让齐康开疆拓土万世繁盛的却只有你。如果不是你,等到你的儿子再长大了,我们齐康大概就只能沦落为北戎的属国了吧!到时候,你就是亡国之君的父亲。”

那时,李德贵送耷拉着脑袋的小太子谢延源回宫,刚从太子宫中退出来就听奇怪的声音,不禁回头,却从窗子的缝隙里看到,谢延源手上抓着一把宝剑,剑刃滴血,那只白狗前腿还抱着他的脚,身首却已分家,浅蓝的眼睛被殷红的血模糊得看不清了。

那时,还是小太子的谢延源无声的哭着,把那只白狗的尸体亲手埋在了太子宫外的树下,李德贵隐着身子偷偷的看着,心里又悲又喜。

李德贵从回忆里恍然回过神来:“是的,勇武侯年纪虽轻,可他勇猛不凡,身上旧伤颇多,后来风寒入体,就这么去了。对了,奴婢记得,勇武侯与左都尉长孙大人关系不浅,想来,长孙大人应该对小侯爷多有照顾的。”

齐晖帝点头:“长孙进?倒也是个人才。”

“陛下!臣蒙阔请求陛下准臣参军!”小少年蒙阔忽然一跪,目光灼灼的看向齐晖帝。

齐晖帝笑起来:“你还是个孩子,参军做什么?”

蒙阔眼中微怒:“大丈夫但凡能有一腔热血,都当英勇报国!天子选贤任能,岂能拘泥于年纪?史上尚有十四岁为相者,臣为何不能十五岁出将?”他猛然站起来,拍拍脏兮兮的袍子转身就走:“既然陛下拘泥于此,臣也无意参军了。”

李德贵上前一步怒斥:“小侯爷大胆!”

蒙阔回眼一瞪:“您才大胆!一个下人敢这样对小侯说话!”

齐晖帝拍着手大笑起来:“好小子!这脾气朕喜欢!”他看蒙阔站在几步开外歪着脑袋似是还要打量他片刻,只能摆摆手招他过来:“朕未来的大将军,还不过来容朕看一看?”

蒙阔到底是孩子,眼角立刻带上了些笑走过来,给齐晖帝跪下,齐晖帝却伸手一抬,将他的动作卡在了跪下之前。齐晖帝盯着蒙阔的眼睛道:“待来年与北戎的三年一赛上,你若能替朕赢个第一回来,朕就允你一个将军位!”

蒙阔猛然抬头,直愣愣的盯着齐晖帝的眼睛,然后毫不在乎的咧嘴一笑:“陛下,一个第一未免太少了些,臣替你把个个第一都拿回来,赢一溜的彩头,就算拿来挂着玩儿岂不也好看?”

齐晖帝大笑起来:“好!朕就等你替朕把个个第一都拿回来,到时候朕就把个个第一都送到你勇武侯府上让你挂着玩儿去!”

蒙阔抬手在齐晖帝掌上击了一下,在齐晖帝略有些错愕的眼神中神采奕奕的道:“陛下!一言为定!到时候,若是轩辕大将军西出西燕,臣就做他的副将军就好!”

齐晖帝慢慢的握了掌,看蒙阔一拜之后退开,微微眯缝了眼,低声道:“李德贵啊,这个蒙阔不简单。”

李德贵低头:“自然的,虎父无犬子。”

齐晖帝笑了笑,转头看向一边时,江七七已经不见了人影。

蒙阔蹿到后院,就见江七七躺在她院子中间的那块大石头上,白狼伏在上面,江七七枕在白狼腹上,满身都是猫一样的慵懒。

蒙阔一跃而上,落在江七七脑袋边,白狼睁眼看了看,又不屑的闭上眼。蒙阔嘁了一声,伸手推江七七的脑袋:“哟,荣阳君,皇上一来你就跑得跟兔子一样快!”

他随手从石头缝里拔了根草去挠江七七的鼻子,被江七七一把抓住,揪成两截扔在地上。

蒙阔摊摊手蹲在她脑袋旁边:“算了,小侯爷我回去了,你可小心着点,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是你这种随时蹲在人家香客家门口的假和尚。”

他一下子跳起来,抓住旁边的一颗大树树杈,一荡,就跃出了墙头。江七七听得外面有路人骂了一句,不由得笑起来,揪了揪白狼的毛随口喊:“明天再来跟狼大哥打吧!你要是能在一个月内打得过狼大哥,我就如你的愿叫你一声哥哥!”

墙头外面立刻有人接:“好!我就不信打不过一头畜生!不让你叫我一声哥哥,我还就不服气了,明明你连自己多大都不知道,还敢一见小侯就喊小弟弟!”随后,那活力十足的声音就随着轻巧的脚步声跑远了。

早躲在一边的许秋见他走了,立刻踮着脚偷偷骂了一句:“哼,下次还敢来,就叫白狼咬死你!”外面忽然又回了一声:“嘻嘻,这是哪个女子,好不知羞,居然背着别人说坏话!”

许秋嗽然红了脸,跺脚:“荣阳君,你看这人,听人墙角!真不是个好东西!荣阳君以后不要理他了!”刚刚说完,又竖起耳朵听了半晌,这次再没听到蒙阔的声音了,才出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江七七顿时轻笑起来,这许秋的性子跟怀夏其实有些相似,都带着点孩子气,不过许秋比起怀夏来说倒要懂事得多,若不是瞧出蒙阔好说话,绝不会这样随便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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