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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满襟(105)

短短半天时间,鄞州城已如盗贼打劫,狼藉满地。鄞州府尹外,含冤鼓更是声声震天,老百姓积聚官府之外捶地哭喊:“大人!大人做主呀!这粮食都是一家几口的口粮,不能拿走呀!大人——”

于远志满脸苦色,匆匆拉起老百姓,却是刚拉起这个,那个又跪了下去,涕泪横流。

于远志仰天长叹一声,站到府外高台上,他一抬手,这些百姓便怔怔的看着他,哭声这才渐渐小了下去。

“各位乡亲们,在下不过七品小官,拼着脑袋上这顶乌纱不要,自然可以为大家讲上两句话。但是,此乃皇令,非一人之言可以改变。”

“大家好生想想,我们鄞州真有这么穷么?我们的汉子在外打仗,流血流汗,为什么我们这些安居后方的人却拿不出粮食来?还不是因为北戎!”

“北戎人自己不种地,便来抢我们的粮食!北戎人自己不织布,便来抢我们的女人!每年春秋二季,北戎人大批大批的骑马而来,所过之处,狼藉满地。他们将我们的家国洗劫一空,留下这几颗还不够塞牙缝的米!他们将我们的财宝拿去装饰他们的营帐!长此以往,我是活不下去的!你们难道还想这么活下去?”

下面的百姓哭声一顿,于远志接着道:“用一年的口粮,换来十年的安稳,各位自己算吧!我府中还有几袋白米,如今都一并送给大军了!”

他手一抬,背后府门中出来两个家丁,抬着几袋白米,便往征粮那边去了。

下面的人眼睁睁看着,嗽然一静。

忽然,不知是谁猛喊了一声:“成!我就不信,我一个大老爷们,能把自己饿死了!靠山吃山,老子就是挖草根树皮,也能养活了自己!老子等着那些狗日的北戎人吃刀子!”

他这么一喊,顿时有人连声起哄,那些百姓想起连年来的苟且偷安都激愤起来,于远志趁机道:“在下是知道那位领兵的大将军的,叫蒙阔,可不知大家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位蒙大将军不?三进三出,直将北戎人杀得哭爹喊娘屁滚尿流!虎父无犬子,相信小蒙将军定能得个打胜仗回来!到时路过我们鄞州,大家还可以见见小蒙将军的英姿!”

他说着就笑起来,这笑声一起,立刻冲淡了蔓延在鄞州城中的紧张和不安,更何况,当初蒙大将军杀敌的战场离鄞州本就不远,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多少人津津乐道的心理安慰,从不曾被人忘记。立刻,百姓们脸上都显出些憧憬来,于远志又安慰了他们一歇,这群人便渐渐散了。

于远志抹了一把汗在衙役的搀扶下退入府中,远处,谢子烨静静站在巷子口,笑到:“想不到这个于远志还是这么有趣的人,可惜埋没在了这种地方。刚才人群中出头那个男人,我记得就是于远志府中的人,来迎接的似乎还见过的,对吧,五弟?”

谢子烨笑着回头,果然见了谢子安从巷子另一端慢慢的走了过来。

谢子烨无所谓的笑笑:“五弟在我身后站了这么久,想是找我有事?可需要二哥请你喝一顿酒?年关那次家宴过后,竟是许久都没跟五弟喝上一次了。五弟酒量向来大,还好我这身体如今也好了许多,终于能够痛快一场!”

谢子安静静的看着他,手握成拳,谢子烨的声音便渐渐的低了下去,只回望了谢子安,就听谢子安沉声道:“二哥,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深,难道都是假的吗?”

谢子烨微微勾了嘴角走上前去,谢子安不闪不退,直直的盯着他,谢子烨却是把住谢子安的肩膀将他一拉,还拍了拍:“在这里说话没什么意思,五弟还是跟我来吧!”

两人相伴出城,谢子烨手上提了个大酒坛子,红色封泥一拍,一股浓郁的高粱香便飘了出来。

黄澄澄的酒,其中还有不少杂质,却是酒香凛冽,一嗅醉人。

谢子烨仰头灌下一大口,哗啦啦的农家酒从他嘴角溢出,湿了他的胸襟,一大片,紧紧贴在胸口。

谢子烨一抹嘴巴笑起来,随手将酒坛子往后一扔,恰好落在谢子安怀中。谢子安抬头看去,却见谢子烨回头对他一笑:“五弟喝一口试试!这农家酒虽不像御酒那般精致香醇,滋味却是最好的,不但香味醇正,后劲也足,一般的酒楼里都还买不到。这么一坛子,还是二哥我搜集粮草时从一户农家院子里花了一两碎银子弄来的!啧,一般农家人,饭都吃不好,竟没余粮去弄这好东西,真是可惜。”

他衣襟浸满浓酒,风一吹,那酒香就轻飘飘的扑了过来,果然香甜醉人。

谢子安一把抓住酒坛边沿,手腕一翻,单手就将大酒坛子提得倒立起来,仰脖,咕咚咕咚就是一阵乱灌,只见喉结耸动,那酒水居然就这么连连见少。

谢子烨惊呼:“五弟慢着点!好歹给二哥留点!”伸手一探,谢子安脚下一错,却是飞快退了两步。

谢子烨难得的大笑起来,双手连出,虚晃一招,已寻着空隙在谢子安腕上一点,谢子安手腕一麻,那酒坛子就这么掉了下来,被谢子烨早早接住,揽回怀中。

谢子安脸色变了几变,看向笑盈盈的谢子烨,声音陡然苦涩:“二哥好武功,你……果然骗我……”

谢子烨摇了摇没剩多少的酒坛子,喝了几口,将空坛子一扔,那瓦坛子就这么顺着绿草茵茵的山坡骨碌碌的滚走了。

谢子烨脸上的笑容敛去,美艳如同女子的面容却是森冷一片:“我骗了你什么?你以为金蓁蓁给我下毒是假的吗?你稀罕得很的女子,我却是从来不想要的,如果不是你,儿女情长没个出息,你以为父皇会将她硬许给我?我在父皇眼中,从来都是个可有可无的靶子,而躲在我身后的人,就是你!你还好意思说我骗你?”

他冷冷打量了谢子安,目光在脸上顿了顿,嗤笑道:“自己蠢笨看不出来,却只会怪人,连与我相处不过几月时间的七七都能察觉异样,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却蒙在鼓里,我该赞美你的兄弟情深吗?”

“你可知当初金蓁蓁给我下毒时,我是何等光景?你护着疼着的女人,你真看清楚了她是怎个模样?你只知道看我现在身体健康,却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

谢子烨的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美艳的面容微显狰狞:“那女人,我恨不得扒她皮,吃她肉,却不得不与她朝夕相对受她白眼,当初,我堂堂一个太子,却这般窝囊,你可想过我的感受?”

谢子安哑然:“二哥——”

“我府中本有一名爱妾,温婉可人,知道金蓁蓁势强,不敢与她硬碰,只求能在我身边,照顾我起居饮食。只可惜,那时的金蓁蓁,日日在我饮食中下那摧残我身体的阴狠毒药,哪里能让别人碰我?”

“我那爱妾,不过几日便被金蓁蓁找人寻了个借口弄死。只是,那借口竟是她与人有染!我后来才知道,她竟已身怀六甲,胎儿才两月,却被金蓁蓁说是野男人的种,不但杀了她的人,连她的名声也没放过。自然,还有我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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