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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74)

“死了……”少年终于开口了,声音如生锈的琴弦一般粗粝嘶哑,数日的不眠不休及久战之后的疲惫,并非只在他面容上显现,还有他不再清晰的视野,会出现幻听的耳朵,和嘶哑的声音,发麻发木的指尖。

童笑虎闻言一惊,只觉得天旋地转,幸好少年继续说了下去——

“……死了这所有人,都没见你皱个眉头,可却对那孩子牵肠挂肚,你只在乎他吧……那是自然的吧,谁让那是你唯一的儿子。”

少年突然抬起头,双眸射出寒光,习惯性的想要撑出一个冷笑,也只是嘴角抽了一下,没笑出来。

“你对你‘唯一’的儿子如此牵挂,可我呢,我也失去了‘唯一’的人!”

几乎是咬牙切齿,沈青愁恨声道:“若非你之故,‘她’怎么会生死不明,我限你五日内将‘她’找出来,现在是第几天了?嗯?!”

这个她,自然是花鸢。

他们二人本要去京城,到了窦县决定改走水路,从窦县走水路三日可到凤阳,凤阳到京城便只剩下两日的路程。

可是花鸢不善水性,不敢走水路,若是从陆上去京城,起码还需半个月。

这一路不断遇到追击的敌人,他和花鸢对战明月楼双君皆受了伤,若要多花上半月的时间,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自然是越快到京城越好。

可是花鸢说,敌人早知他们要上京,必然也在水路设下埋伏,听闻明月楼还有一善于水战的水鬼星君,必然在此伏击。

唯恐水路被人设下埋伏,又不忍放弃这条路,于是沈青愁只得受花鸢胁迫,改扮女装,掩人耳目,绕过窦县,迂回到君山镇走水路。

这样一来,变成两名女子同行,对方恐怕不会想到沈青愁会改扮女装,另外迂回到君山镇,虽然多了两日的水路,可总比走陆路要省时得多。

这一切计划得甚好,却人算不如天算,虽然躲过了明月楼的追击,竟在傍晚路经清波河时,遇上了‘断水流’的河盗!

本来两人有意避开事端,已经拿出了钱财,不料那群河盗突然扯掉了沈青愁的纱帽,见了他的面貌,浑把他当做美貌的女子,便色性大发,当场就要动手动脚。

事已至此,再忍不得,他二人便与河盗动上手来,他们武功高强,自然是所向披靡,可河盗狡诈,竟然凿船将他们逼入水中。

沈青愁水性尚可,可花鸢却是一点水性都没有,沈青愁好容易弄死纠缠上来的河盗浮出水面,花鸢却不见了……一直找至天亮,也没有找到她。

沈青愁只身找花鸢,怕不得力,才摸到“断水流”的老巢,掳走了童笑虎的儿子童宝儿,逼迫他让他所有的人马,务必要在五天之内找到花鸢。

可是已经七天了,花鸢仍没有任何消息。

童笑虎舔舔干枯的嘴唇,有句话他不敢说,他已经水里岸边,派人沿线遍寻了那小姑娘,并无半点下落,很有可能是……是……已经遇难。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相信……”沈青愁仿佛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抽了口气道:“绝不相信,她会就这样死掉!”

童笑虎埋头,尸体泡在水里,时间长了会胀,会烂,会腐,还会被鱼吃掉,就算找不到又如何,他只要知道,他的宝儿如今怎么样了?

这个人如此残酷好杀,是不是已经不测了?

童笑虎握紧了刀,心中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宝儿不在了,拼死也要将面前的人拉进阴朝地府!

“宝儿,究竟还活着吗?”童笑虎仍然不死心的问。

这一次,沈青愁如实说了,他看着童笑虎,道:“活着,我把他送进了一间偏僻的小寺庙……”

童笑虎闻言,松了口气。

“你问我的话,我如实说了,那么我问你,你也要如实告诉我——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居然露出希冀的神色,对于自己其实无法肯定,甚至越来越恐惧的事,他也是需要他人的支持和安慰吧。

童笑虎愣了冷,没有回答。

沈青愁笑了,极力想要笑得亲切,可是却比哭还难看,他说:“你说实话,说实话我就不杀你,你还能去找宝儿呢。”

童笑虎这才缓缓道:“可能已经……不在……”

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完,沈青愁已经飞出一片树叶,这片树叶力道极大,刺进了童笑虎的额头,从他的后脑勺射出。

“如果她死了……”沈青愁重新拿起搁在地上的小酒坛,站了起来,一脸的萧索。

他转身慢慢走出门外,另一只手拖着剑,剑尖在地上摩擦,只听他接着道:“你们就算给我们陪葬吧。”

没错,是我们——

花鸢生,沈青愁生,花鸢死,沈青愁自然要死。

沈青愁灌了一口酒,酒入愁肠,不禁暗道,花丫头,你个十足的祸害,要死也要拉我垫背,可我仍不相信你死了,死也不相信,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一定要活着……我会找到你的,等我找到你,我一定要,一定要……

惨淡夜色下,一条比夜色更加墨黑的身影,拖着一柄剑,沿路抛洒着酒意,踉踉跄跄的消失在夜幕之中。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清晨时分,天色蒙蒙,飘下细细的毛毛雨。

码头一家茶楼旁的小巷内,横了一个人在破板车上,一身的酒味,还在酣睡。

那人抱着剑仰面而卧,看上去颇为年轻,脸上不知在哪噌了几道脏印,把原本俊美的容貌弄得脏兮兮,一身乱糟糟的黑衣,因为沾染了湿气,混合着汗味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他的虽然不像是乞丐,却也比乞丐强不了多少,一样的邋邋遢遢,只是手中的剑看上去甚为不错。

有个真的乞丐,盯着这人许久了,见他睡得沉,一直在动他手中那把剑的心思。

乞丐往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跑了过去,抓住那柄剑的剑尾,轻轻的转了转,想要撬动那人的手,将剑抽出来。

不料他才一动,本熟睡的那人突然惊醒,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抬手就向他劈去。

话说沈青愁几日不眠不休,疲累之极,却怎么也睡不着,昨夜从黑獭岛上回来,一路都在喝酒,便是想灌醉自己,休息一会。

果然渐渐上了酒意,回到码头已经人事不分,随意找了个角落就歪了下去。

这一夜,许是酒意麻痹了神经,果真睡得沉,待到方才察觉异动,精神由极度松弛瞬间变得极度紧张,立马坐了起来,脑袋还昏昏沉沉不辨是非,就反射性的抬手就向那乞丐劈去。

这时候,他脑子还不清明,下手没个分寸,只尽了全力,这一下若是真劈在这乞丐身上,那可就血溅当场了,幸好突然清醒过来,才在劈中乞丐之前收住了手。

他的手刀停在乞丐额前一公分处,乞丐早就愣了,虽然没有劈下去,可那股强烈的“气”,已经把乞丐的脑袋擂了个七荤八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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