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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为煞(141)

花鸢单膝跪地,凑在林少面前,伸出冰凉的指尖,捏住了他的脖子。

对不起,我们不是朋友,从来不是……

“对不起……”林少说着,张开没有断的那只右手,抱住了花鸢,埋首道:“真的对不起!”

少年的气息充斥进她的鼻息,陌生,却并不难闻。

花鸢反应很冷淡,她并不觉得林少有对不起她的地方,她冷冷道:“用这种方法来逃避死亡,不觉得幼稚么?”

他与她的结缘,始于在马岭老杜家酒楼。

那时,他是九幽堂的二少,而她还不是三分堂的祭酒,他们两个把盏赌酒,争的是一口气,赌的是一杆银枪。

结果他输了,被抬回去之后,吐得恶臭满地,颜面尽失。

那一度是他生平最引以为耻的事情,可在无数次以各种名目相挑战她,输成习惯之后,再细细想来初衷,却忍不住隐隐含笑,乐不可支。

输赢,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并不重要,他已然喜欢上过程中的感觉。

喜欢看她意气风发的神态。

喜欢刺激她,令她施展张扬却不过分的嚣张。

喜欢默默感叹,她一个女孩子,能让人欣然神往,佩服到什么地步?

她是与众不同的,林少深以为然。

原来一个女孩子最美的姿态,除了以端庄明艳的妆容,高贵华丽的衣裙衬托出来,还可以挥洒在喝酒时的妩媚豪气,策马时的英姿爽朗,挽弓时的桀骜不驯,甚至是谈笑时候眉间那一抹明媚照人的得色上头。

她美不美?

的确不算最美,可是——

若识破了她的美,还能将谁再放在眼里?

第九十四章

林少抱着花鸢,轻轻嗅着她的发香,最终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要逃避死亡,我又不傻,当你一步步向我走来,我就知道你要杀我了……”

只怕连花鸢自己都没意识到,方才那一瞬间,她看他的眼神包含了太多情绪,迟疑、犹豫、不忍、无奈,决然。

只那样的眼神,林少就能看出,她必然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决计要杀他。

“但是你傻,你不知道,你若要我死,只要说一声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林少说着,松开手,向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与花鸢的距离。

而花鸢的手,还箍在他脖子上。

花鸢略有奇怪的盯着林少,因为她看到他满眼充血,鼻头微红,虽然脸上故作洒脱,却更加让人看穿他明明已是一副难过得快要哭了的样子。

他……怎么了?

花鸢诧异,她却并不了解,刚刚发生的事情,让心高气傲的林少此受到的是怎样的打击。

堂堂九幽堂二少,受人欺丢了颜面是其次,关键是连累了她……而他无能为力,手足无措,除了撂下狠话,他还能做什么?

一时间,他的作为男子的自尊自信受到了极大的创伤,除了罪己愧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更觉得自己不像男人,枉他平日颐指气使,架子端的高高的,真出了什么事情,却半点用也没有,尚若不是她及时醒来,又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恨他亦是理所当然,连他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害你差点失去清白,害你名节被奸人玷污……我,难辞其咎,死不足惜……”

虽然是江湖儿女,可江湖儿女也不能把名节踩在脚底下,花鸢被铁花郎剥了衣衫是事实,方才他也见她胸前衣襟大开,露出半壁风光。

花鸢在林少面前一次次展露自己不输于男子的实力,早赢得了他的尊重,以至于觉得她这样的女子,也是世间极少男子能与之相配的。

尤其是,阅女无数的沈宫商曾私下说,花鸢还是……是……是处子,故而当他大哥为了阻止他和她来往,故意说她和沈青愁一些流言蜚语给他听时,他才勃然大怒,恶言相向。

为了几句莫须有的话,他能与自家大哥制气,还离家出走,可想而知,花鸢在他心里地位早已经超凡脱俗。

所以现在这情况,别说花鸢想杀他,就算是她叫他自己动手以死谢罪,他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这厢林少纠结在深深的自责中,花鸢却不能有所体会,反而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道:

“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

“你以为我是因你累我‘名节’而杀你?”

“?”

“你真是天、真、可、爱……算了,反正你横竖是要死,就这么以为吧,也许这样你心里好过一点。”花鸢说着,手上暗暗用力。

“等等,唔,神……么意西?”林少喉咙受制,吐词不清,忙扒着花鸢的手指,着急道:“等……我还油,咳,咳,油话……要……说……”

他还有话要说!

花鸢想了想,出于和林少的私交,松下了手,且听他还有何遗言。

她打算掐死他,而不是让他被吸干内力衰竭而死,那太残酷了,毕竟相识一场。

“咳咳,我甘心……咳咳,甘心受死,但我临死之前还有一件心愿未了……”林少呼吸了几口空气,忙道。

花鸢本还有些不忍感慨,闻此言一出,就立即变了脸,大怒道:“心什么心愿什么愿?你可别告诉我,你要玩那种心愿满足才肯闭眼瞑目的把戏,一死百了你懂不懂?你还敢说你这不是想找借口拖延时间?”

林少果真是望她成全他再死,可见她不信,急得面红耳赤,急吼吼的道:“我没骗你,你听我说啊,当真有件事……”

“骗子!”花鸢不愿听他解释,又伸出手去扭林少的脖子。

她不是真的不相信他,但是她更情愿相信他是找借口拖延时间,因为这样她下手会减少一些负担。

毕竟,他已经到了不死不可的地步了。

花鸢这次是横了心,再不许自己心软,可许是林少当真命不该绝,便在她的手距离他只有一拳之隔的时候,突然从风里夹杂着传来一阵声音——

哒哒……哒哒……

是马蹄声?!

花鸢一惊,回头看去,眼见远处沙尘滚滚,似乎有十几骑飞奔而来。

尚不论这些是什么人,她环顾四周,眼前这枯尸遍地的景象绝不能让其他人看了去。

花鸢顾不上杀林少,先收回手,疾步过去一手搬一具尸体,将四具尸体垒在一起,从怀里摸出速燃粉,撒了大半瓶点火烧去,待到火光已盛,那些人已经离得非常近了。

这时候她才想起林少来,再四下去寻,不想方才言之凿凿情愿受死的林少已经偷偷摸着骑上了马……

果然是骗子,亏她刚刚还真信了他半分。

说来,林少还真不是要骗花鸢,却是心中有一事牵挂,而她又不肯听,只好出此下策,那事仅需约两天便可,之后杀剐听便,再无憾了。

他先策马几步,算定花鸢的攻击范围之外,才停下转身,将英眉敛起,深深望了一眼对他怒目的花鸢,朗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没骗你,我必须……先等我办完事……我在凤栖城余家酒铺等你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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