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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纤(7)

发生了今晚的事,赵荻心中也着实害怕,正巴不得姑母多陪一会儿自己,闻言正中心意,却见张纤嘟着嘴不满道:“不要,我不要回梨岘宫,我要回家。”

“别闹了,太晚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待在宫里,我就要回家!回公主府去!”张纤发脾气跺着脚不依。

张纤虽然刁钻,但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家的,就和赵荻会害怕一样,她也会害怕,所以不想待在皇宫里面,一刻也不想多待。

长公主柔声道:“那也得先大表哥回去呀,你大表哥身上有伤……”

“我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你听不懂啊!你不带我回去我就睡在这里地上,冻死我算了!”说着,张纤就无赖的要往地上倒。

长公主连忙扯住她,嗔责道:“都快长成大姑娘了,你这孩子怎么还……”

赵荻纵然失望,却也不愿让长公主为难,故作轻松,道:“姑母,无妨,纤儿只怕是吓到了,你带她回去吧,我自己回宫可以的。”

“可是你的伤……”长公主于心不忍。

“那么一点小伤算什么,皇帝舅舅又没罚他,已是万幸了。”张纤噘着嘴巴,不以为意道。

别看张纤小,就算不是老人精,也是皇宫长大的小人精,方才什么情况她都看到了,如果她当时没有解围,母亲就要站出来为赵荻说话了,万一惹皇帝舅舅生气怎么办?她自己好歹是个孩子,就算真说错话了,大人也不好意思和她太计较,这就叫以小卖小。

张纤虽然骄纵任性,长公主也拿她没有办法,但关键时候她这个做女儿的当然势必要挺身而出维护母亲,当然,只限于关键时候,多数时候她还是让长公主头痛无比的。

赵荻闻言先是一愣,想起了方才发生的事,一阵后怕,又抬头看了张纤一眼,他跟张纤从小一起长大,也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她。

“姑母,无碍的,看着吓人不过破了点儿皮罢了,且放心,我又不是真一个人回去,这不还有太监吗,有太监伺候,还可以宣太医,这方面父皇倒不成亏待于我。”赵荻说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冷冷一笑。

长公主寒了脸,又不忍喝责他,压着声音道:“你父皇何曾亏待你了,小没良心的,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宫中耳目众多,这种话哪能瞎说。

“……是,荻儿知道错了。”

张纤又打了一个呵欠,道:“知道错就好,母亲,我们回家去,我真的真的真的很累很累很累很困很困很困了。”

长公主无奈的摇摇头。

赵荻连忙道别,领着太监向自己的宫殿走去。

他用手帕捂着额头,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背着身还能听到长公主母女说话的声音:

“母亲,抱——”

赵荻能想象到,张纤说这话的时候,必然张开小手臂挂在长公主的身上不肯松手。

“哪有这么大的女儿家还要人抱的,也不知羞。”

姑母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是责怪,但是脸上应该有笑意吧,或许,她还会用手指轻轻的刮张纤的鼻子。赵荻心想。

“人家才十一岁,还是小孩子,走不动了。”张纤的声音娇憨甜腻,像是十足被惯坏了的孩子。

赵荻皱了皱眉,张纤也太爱撒娇了,都这么大了,姑母是金枝玉叶,哪里抱得动她,姑母,千万别惯着她了。

“荻儿也不过比你大一岁罢了,你若有他一半省心就好了……算了,芳如,你抱她走吧,母亲倒不是怕累,是怕力气不够摔了你……”

越来越远,再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第六章

繁花似锦的大昭皇宫,又多了一系列的秘密。

张纤记得,她有次发脾气鞭打侍女时候,正好太子赵珏来看望她,赵珏那时与她已经很要好了,因此每次来公主府都是自来自往,侍女通报的时候,赵珏已经快要到她的院子门口了。

赵珏自幼生的俊秀非凡,性子宽厚又多情,且因见惯了后宫争宠的缘故,极不喜欢那些心思歹毒的女子,这一点张纤是记得的,于是为了避免她小小的心上人难过,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她叫别的侍女脱下外衣给那受伤的侍女穿上,再给她把鬓发簪好。

一件衣服可以遮住里面破烂的伤口和血迹,赵珏进来果然没有多加注意。

这件事说明了一个道理,任何溃烂的本质,都需要一件光鲜的外衣。

繁花似锦的大昭皇宫,就如同穿戴了许多层五彩锦衣的贵妇一般,举手投足彰显她国色天香的风范,同时将溃烂的恶臭和脂粉的芳香掩盖在翩翩华衣之下。

天弘十六年,皇后萧氏薨。

死因是……病逝。

不然,能怎么说呢?皇后放火自焚?那是盛世王朝不允许发生的丑闻。

或者说椒房殿的侍人失手打翻火烛给烧死的?谁信?那可是巍巍椒房殿,当今国母住的地方,便是寻常人家的后宅啊,也不是点个火星儿就能烧起来的吧。

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别有内情呀别有内情,事关皇家颜面,不可造次。

史官当时就头大,只恨自己为什么不去种田,好生生的非要学人家读书,搁了纸笔,瞪着书卷,职业道德和身家性命在内心做着剧烈斗争。

不过也比不得御史大夫,活生生的一夜白头,最后实在没法,只好胆战心惊的请示,皇上节哀,皇后薨了,还是得诏告天下呀,皇上,您觉得呢。

皇上哀莫大于心死,连发脾气力气也没了,不过当皇帝的人就是比旁的人罩得住场面,恹恹的就道:“皇后病逝,又逢椒房殿走水……寡人心情哀痛,太医院有登册,卿自行去查吧。”

好吧,活生生的把一件事拆成两件事,吾皇圣明。

当时御医就在一旁给皇上问诊,闻言手一颤,差点御前失仪冒犯龙体扎针扎错了地方,心中默默的道,嗳,皇上,微臣遵旨,回去就准备好皇后的病情卷宗。

于是皇后病逝,就盖棺定论。

隔了一天,又有人来问,椒房殿的宫人如何处置?

皇上这会儿微微恍过神来,皇后死后,椒房殿的人都给关了起来,之前忘了,如今想起来,心中仍是又痛又恨,下令,全部殉葬。

不止是椒房殿的宫人,当初参与救火的,甚至于赶去火场的两个妃子,也一块殉了吧。

人殉的旧习因过于残忍已摒弃多年,这就是所谓的迁怒与灭口。

幸好椒房殿失火那天当时皇上虽然昏死过去了,太后与长公主却还在主持大局,两位都是在宫里打混多年的,自然知道第一时间封锁消息,下旨各宫安分呆着,不得外出,所以牵连进去的妃子不多。

宫人多机警,遇事多不会傻乎乎的冲到现场去触霉头,至多派个太监宫女什么的询问、探路,然后表表心意,至于那两个无辜的妃子,也是新入宫不久不知水有多深,听说圣驾去了,在太后懿旨下达之前就到了椒房殿外,急吼吼的上前表个心意混个脸熟,不想却召到了无妄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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