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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纤(47)

话说呼烈儿以一敌四,捕快们事先都得到过命令,案犯若抵抗则可死活不论,因此下手亦没有留余地,招招都是杀机。

却是对了呼烈儿的路子,他骨子里就好杀戮,只是一直把持着自己,不管前景多么艰难,宁可卖身为奴,也没有去做打家劫舍那等事。

他还有底线,这个世上有些错他是不愿意去犯的,有些路也是不愿去选的。

一直克制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并不容易,而这些无知的捕快,却在一而再的挑战他的容忍度,让他的杀欲高涨。

就在他起了杀心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一声银铃般的声音:“呼烈儿,留活口!”

呼烈儿抽了口气,回过神来,抬头见张纤望着他,她也看出他占尽了上风,人说刀剑无眼,她也担心他会杀了这些人,因为他们不能杀,他们是捕快,是官衙的人,她还想着日后能够扳回局面,便不想呼烈儿招惹上麻烦。

呼烈儿听了,便出手将捕快一个一个的打下桥去,落进河里,当最先掉进河里的那个捕快爬上桥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他把所有人丢了下去,于是,在呼烈儿持械威胁下,他吞了吞口水,自己爬过桥栏,跳了下去。

张纤看见这一幕,笑了起来。只笑了一半就顿住了,她看到呼烈儿怒目瞪着她。

呼烈儿冷哼着,空劈了几下,甩了斩马刀上的血滴,然后收起了刀,匕首也用衣角揩了揩,收进衣袖,然后走近张纤。

“你……怎么了?”这一刻,张纤都不愿承认,她竟然有点胆怯。

呼烈儿生气了,他是一个看着容易接近,看起来平和可亲的人,如果让建安别院的那一群护卫来说,甚至会说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所以他要么不生气,一生气就是真的动怒了。

呼烈儿伸手一把将张纤拽下马来。

“啊——你疯了?!“张纤尖叫。

呼烈儿拎着张纤,将她背靠大树抵在树干上,沉声冷冷道:“你觉得这一切有意思么?”

“你,你在说什么?!”

“你敢说你不是把这一切当做游戏?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郡主觉得日子过腻味了,逮住机会就制造事端,根本在你叫我杀死韩三宝的时候,你就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包括现在的局面,对不对?!”呼烈儿低吼,他已经彻底爆发了。

有些游戏,她可以玩,但他却玩不起。

“很有趣是吗?用你的话说是不是很新鲜刺激?像你这样的人连律法对你们都是没有用的,就算出了事也可以找人当替罪羊,可是我拼的却是自己的命,我只想安安静静的活下去,一不偷,二不抢,三不用谋财害命,为什么一定要牵扯进来我,韩肥当时可以不必死的!这些事都可以不必发生的——”

如果韩肥不死,他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或许听从她的命令杀人,一方面是因为那人该死,另一方面也是相信她不会对救了自己的人不顾。

呼烈儿有种受到愚弄的感觉,如果她明明知道他最后是替罪是通缉的命,那么是出于什么样子的心理对他?说不定她说的护送她到安阳就帮他脱罪,也不过是欺骗他的话!

呼烈儿不觉越想越怒,捏着张纤肩膀的手逐渐用力,张纤吃痛,不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忍受不了激愤的尖叫:“那是因为他必须死!他不死我就完了!!”

她当时面临的是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因为——

“如果我还有别的选择……但是我没有!”

虽然这个世道没有朱程理学来祸害女子那么残酷,但有些基本规则不会改变,女人的贞节永远是男人的世界最津津乐道的关注之一。

这世上的规则便是如此,韩肥对她所做的事情,一旦被人所知,那么她就彻底被毁了,别说太子,但凡有点名望的人家都不会想要娶她,就算还能嫁人也得自降好几级身份,便是嫁过去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受夫家折辱,旁人耻笑,委曲求全,哭告无门,这种噩梦一般的日子到死才能有休止的一天。

最好的下场就是韩肥愿意娶她,这样也许还能保有稍许一点点可怜的体面。可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她无法想象的可悲。

所以她只有先一步处置掉韩肥,她才能继续冰清玉洁下去。

“他不死,我将生不如死。”张纤直视着呼烈儿的眼睛,冷声道:“如果坐以待毙是一种善良,如果明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也不去阻止……我做不到。”

她也不想的,是韩肥把她逼到了这一步!

“我不想自己那么可悲不可以吗?我为什么一定要承担别人犯下的罪孽!是他逼我的!我哭着哀求过,可他就是不肯放过我……纵然我能放过他,可谁又能放过我?!”张纤睁圆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泪花,谋害了他人的性命,对于她并非是那么无动于衷,她也会害怕和胆怯,但就像她不会说出她夜里的噩梦,不会说出她内心的渴望,不会表露对未来的不安一样——她绝不会认输。

张纤擦了泪,昂着头,此刻一无所有,但她依旧骄傲,简直骄傲到了残忍,残忍又到了孤绝的地步。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红着眼,展露一丝极勉强的微笑,声音略带颤音的道:“所以,我现在跟你一样,都没有退路了,你懂吗?”

☆、第三十四章

呼烈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张纤的情形。

那时候他很糟糕,当然,他一直就很糟糕,他的心中充满了悲伤与挫折感,一文不名的来到建安县,猛然发现,即使离开了北狄,也没有可以接纳他的人。

北狄人排斥他,大昭人也不拿他当自己人。人们停留在他身上的眼光,总是异样,就像他格格不入。

迫于生活,他卖身为奴,身为下贱,但他的心仍然像翱翔在半空的雄鹰,那是永远不会被一纸身契所折辱的东西。

那一天,因为马匹失控,驮着一名少女在广阔的草场上疯狂的奔驰,马背上的少女发出尖锐惊恐的叫声,着实让人捏了一把冷汗。

正在倒腾干草的呼烈儿闻声抬头,一眼就看出那匹飞奔的马不是凡物,生性傲烈,这样失控的奔驰,马背上的少女迟早要摔下来,于是不由分说,他丢了耙子,夺了另一匹马冲了上去。

也算顺利,他凭着出色的骑术,顺利的靠近了那匹失控的马,并且弓着身子如一只猫一样,跃上了那马的马背……最终,他驯服了那匹“火烧云”,救下了那名少女。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如英雄一般凯旋,他利落的下马,先前那名少女因脚软,下马之时险些跌倒,他还好心的扶了一把。

“多……多谢。”少女又是感激,又是羞怯,急着抽回手,看了呼烈儿一眼,又忙垂下头去,那弯弯的颈项,柔和的就像是水鸟汲水时候垂下的脖子。

呼烈儿正待说话,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呵,想不到,我家的奴才里也有这样身手敏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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