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非常平常的一天，除了世界上正在爆发（第一次）世界大战，老约翰这么想着，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是错误的，直到他跟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女人打了招呼以后进入精神病院。
他闻到了一股甘美的味道，香甜无比。老约翰一下子僵直在了原地。
安妮，几个胖女人中金发的那个诧异的看了老约翰一眼，然后咯咯咯的笑起来：“嘿，老约翰，你在干什么？难道你准备加入我们的话题吗？”
几个女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起来。女人四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她们刚才谈论的可是有关于男人的话题，像老约翰这种不但脸色苍白，皮肤冰冷，还年老体迈的老处男可不是她们的目标。
老约翰尴尬的转动了脸，问：“今天有新来的家伙？”
安妮笑完了，想了想：“哦，是的，昨天晚上送来了一个小家伙，听说总是疯疯癫癫的说能看到未来，可我看着那个小姑娘明明没有任何异常——噢，当然，得除开她那双残疾的眼睛。”安妮又咯咯咯的笑起来，这让她肥硕的胸部不断的跳动，就像袋鼠的育儿袋，“我把她扔在二楼尽头的那间房间里了。噢，真讨厌，又一个吃白食的，看样子今天又得多花一块黑面包了，真该死！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吝啬的家伙就是这么打算的……”
老约翰没有听安妮的抱怨，他一步一步对直向着二楼尽头的房间走去。
他在这里已经工作了好几年了，他正打算着再过几年就离开这里重新找个地方生活，所以，他对圣玛利亚这所破旧的精神病院了如指掌。
他甚至清楚的记得那间房间以前住着的是一个喜欢穿红衣服的男孩，那个男孩总是认为自己是女孩，所以总是撕碎父母为他准备的所有衣服，哪怕光着身子也不愿意妥协，除非你给他红色的裙子。后来，他被送到了这里，再后来，当经济危机突兀降临，这里的伙食开始缩减为每天一块黑面包一杯水之后，那个男孩的身体渐渐的就支撑不了，最后终于死掉了。
老约翰记得那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所以，那间房间空了下来。
那甘美的味道指引着老约翰走到最后一间房间外面，然后，他看到那个相当美味的小女孩。
房间很狭窄，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还算好的是，每间房间都有一个小小的破旧的铁窗，虽然这只允许少许的阳光透进这间摇摇欲坠的精神病院，却不允许任何一个精神病人暴起伤人。
其实，相较于精神病院，老约翰觉得这更像监牢。他曾经在监牢做过事，那里和这里相差并不大。
房间里只有一块木板，上面铺着一点旧棉絮和报纸充当床板。床板上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她有一头黑色的乱糟糟的短发。
老约翰看了一眼门上的记录，上面写着，“姓名：玛丽·爱丽丝·布兰登。年龄：16。”
她可真小，看起来好像才十二三岁。老约翰叹息了一声，声音其实很轻，但那个女孩竟然听到了。
她从破棉絮中抬起头来，看向老约翰的方向：“你是谁？”
老约翰心头咯噔一声，因为，他看到了一双被完全毁掉的眼睛，那样突兀的镶嵌在一张精致却瘦小的脸上，莫名的竟然显得恐怖。
老约翰喜欢这个女孩的味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闻到这么好闻的味道了，虽然那让他非常想咬断这个女孩的脖子，但老约翰变成吸血鬼的岁月已经太久了，不管是身为人类还是身为吸血鬼的时候，他都是一个冷静自制的人，所以，他并没有被那个味道蛊惑，反而……反而有一种亲近的感觉，仿佛两个人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一样。
老约翰忽然有些感慨，他甚至想到，自己遭遇意外的时候，自己的孙女大概比她还要小吧？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么？
噢，他有多久没有想起他身为人类的时候的记忆了？
老约翰摸出钥匙，打开房间的门，门锁哐啷哐啷的声音让那个小女孩有点紧张。老约翰笑了，他的声音意外的好听，有一种沙沙的感觉，却并不粗糙：“玛丽？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哦，先自我介绍，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叫我老约翰，你也可以这样叫，我不介意，可爱的姑娘。”
玛丽的眼睛看不到东西，那明显是被人为弄瞎的，但这并不妨碍她将脸转向老约翰的方向，虽然她的动作看起来还不太熟练。
“好的，你可以叫我玛丽，他们都叫我玛丽。”她这样说，语气里却有点悲伤。
老约翰知道她说的是谁，她的父母，但他们亲手将她送到了这个地方，尽管老约翰敢以自己永恒的生命发誓，这个女孩的神智绝对清醒，没有任何相关的疾病。
“嘿，玛丽，既然别人都这么叫你，那我是不是应该换一个称呼？比如……爱丽丝怎么样？哦，这让我想起《爱丽丝梦游仙境》，我的小姑娘。”老约翰坐到了小女孩的身边，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
“爱丽丝？那个钻进兔子洞的小姑娘吗？好吧，虽然我没有遇到兔子先生。”小女孩歪歪脑袋，同意了他的说法，然后，她想了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那么……约翰先生，我可以摸摸你吗？你知道，我看不见，但我想我们现在是朋友了，我应该知道你的长相。”她匆匆补充着。显然，突然被送到这种地方，她害怕极了，哪怕是莫名出现的善意，她也想要努力抓住。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我的小朋友。”约翰让她的手摸上了他的脸。
“你的身上可真冷。”爱丽丝笑了，但当她碰到他的脸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老约翰闻着香甜的味道朝他靠近，心想幸亏他昨晚已经吃饱了，所以他逗趣的说：“你的身上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小爱丽丝。”
爱丽丝便笑了起来。老约翰说得对，现在是早上，太阳还没升起来，而她只有一件薄外套，这个房间确实有点阴冷。
老约翰又听到爱丽丝的惊呼，这个眼睛看不见的小姑娘竟然出乎意料的乐观，即使失去了眼睛，依然在用双手每时每刻去发现奇迹：“噢，老约翰你有一下巴的胡子，它们硬得像豪猪的毛，真扎人！”
“豪猪？你见过那玩意？”
“当然！不过，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爱丽丝有些遗憾的放低了声音。
很自然的，从那天起，老约翰有了一个小朋友。
当然，这并不能给爱丽丝带来什么实质上的帮助。老约翰在精神病院里只是一个年老体衰的工作人员，没有在经济危机过去不久的时候失去这份工作已经是上帝保佑了，尽管，这份工作的薪水少得可怜，几乎连一个小孩儿都没办法喂饱。
但幸好，老约翰并不需要食物，所以，那些食物他都带给了爱丽丝，还有一些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废旧报纸，他会读给这个小姑娘听，尽管那些消息或许已经过去好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