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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器事件簿(13)+番外

那时,她想着,如果……可以拥抱;如果……可以亲吻;如果……可以随伴身侧……

于是,她拥有了手,雪白若藕;

于是,她拥有了唇,粉红若樱;

于是,她拥有了身体,雪袄束身,配饰叮咚,英姿飒爽!

哪怕……谁都看不见……

她欢喜着,在本体被浑邪王收到鞘中时,她奔跑过去,跟在他的身边,听到旁边的士兵叫他霍将军。

她一直呆在匈奴人那里,汉话懂得不多,却认真努力的将这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又滚,哪知,后来又听人家叫他霍去病、霍侯爷、霍少,害她一次又一次的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迷茫得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她本想跟着他,以后渴了饿了就趴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她会注意,只轻轻的咬,不会叫他疼,疼了也会给他吹吹。可是,还没跟上几步,便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她恨恨,这才知道,作为器灵,她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于是,蹲在一片黑暗中无聊的扳手指头,终于又等来了他的声音:“浑邪王的刀可真利,可否赠给我?”

她兴奋的点头,连连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那浑邪王果然同意了,她兴奋得转圈,一个劲儿的盘算着今天到底该咬上几口。

刀身震了震,她便觉察自己被易了手,她的脸忽然红了又红,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红个啥。于是,有些紧张的缩在刀鞘里,一直没能实现自己的“咬一口”或者“咬两口”的计划。

然后,她见到了自己的同类,一把黑色无鞘剑的器灵,只是,对方已经拥有实体,而她,仍然只是一个飘忽的幻影。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霍将军、霍去病、霍侯爷、霍少其实是先跟这个器灵有约定的,只是,被她抢先定下了血契。

她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于是,对上那个器灵冷冷的打量时毫无出息的抱头一躲——即使,只是碰触到那短短的一瞬间,她也能够察觉那种差距,那种让她害怕和颤抖的冰冷杀气,即使对方未染一点鲜血,即使她饮过千人的血……

她看着霍去病睡着,面容安静,眉峰锐利。

她看着他将她的本体放在枕边,仅隔了一寸的距离。

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舌尖舔过他的指头,含住,吮吸,然后是轻轻的一咬。

粗糙的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握过剑,挽过弓。咬开,下面有流动的鲜血,甘甜而馨香。

没有那些狂暴的愤怒,没有那些让人厌烦的恐惧,像香醇的酒令人迷醉而上瘾。

她一点没有浪费的舔了个干净,然后轻轻的飘到他的上空,在他眉心浅浅一吻:“……契约缔结,从此之后,护卫吾主,直到吾刃钝,吾身断,生死不弃,轮回不渝……”

这是最重的誓言,将她的所有皆轻轻的放到这个男子的手心,只要他一握,便能让她为之生为之死。

她将成为他的刃,他的爪,他的牙……披荆斩棘……

那时,她还不懂,那种鲜血的渴望下,深深掩盖的……是一种名为爱的感情……

元狩四年,她看着他意气风发在金銮大殿上向那个威严的帝王跪拜,然后金戈铁马直出漠北。

那一次,她随着他从温暖的长安直达黄沙漫天的漠北,然后翻山越岭,一路挥师。

那一次,她一身裹满粘腻的血,滞而不流。

那一次,她亲眼见着她的主人是何等的英雄杰出少年不败。

那一次,她静静的陪在他身边,看他神色飞扬一马当先。

那时,她可以用手臂拥抱他,可以用嘴唇亲吻他,可是,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些都不需要了。她只需要陪在他身边,直到弯刀卷刃就好,直到弯刀卷刃……

那时,她被他握在手中,跪天封禅,拜地祭礼。

他在众多将士的欢呼中满脸兴奋,一口饮尽杯中酒,像个孩子一样脸颊飞红。可她只是站在他身侧淡淡微笑。

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主人会是了不起的英雄!

元狩六年,他躺在榻上,昨日还在教弟弟霍光舞剑,今日便气息绵绵。

她趴在他塌边,任多少人来来去去都不移半步。

她不是一个好的器灵。

若是他当初选了那把杀气沉沉的黑色无鞘剑,他或许会更加光芒耀眼,可是,她坏,她没舍得将他让出去。

她那么弱小,哪里为他挡得住那战场上的煞气。

他少年英雄,手下流过了太多的生命,一分血便是一分债,总要还的。

她舔着他的指尖,忽然想起,自己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却已有好久没食过他的血了。然而,她最爱的血终于……要冷了……

榻上的他依旧年轻而英俊,发髻散落,铺了一塌,如缠绕纠缠的绸线。

他忽然转过头来,双瞳中清晰的印着她,声音浅浅的,气息不匀:“你是……谁?”

她一怔,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眼睛里渐渐褪去璀璨的光。

她嘴唇动了动,脸贴着他的手背:“胡刀,他们叫我胡刀……”

门吱呀一声响,她转头,看到明亮的光里,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娃娃和那个她见过一面的黑色无鞘剑。

她跪在地上,对那个女孩拜了一拜:“祭剑司大人,拜托您了……”

回身握起他的手来,放到脸上,轻轻摩挲。

一滴泪,鲜红如血,滑落在他的手心……

阿亏推门进来,扑面而来的哀伤悲切让她怔了一怔——刀兵,那生杀予夺的利器,竟也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吗?

那把胡刀的器灵已不再是匈奴人的打扮,一身广袖长襟,若不是那双带了少许琥珀色的眼和较深的轮廓,大概已经瞧不出异域的味道了。

她趴在霍去病的榻前,脸颊摩挲着霍去病的手背,神色哀伤,眼神却平淡而幸福,就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拥有喜怒哀乐或者更多。

她抬起头来,眼睛在洒进来的阳光中眯了一眯,然后跪下,给阿亏磕了头,声音里没有一丝迟疑:“祭剑司大人,拜托您了……”

阿亏的手一抬要去抓她,却被身旁的小黑先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强行按了下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滴艳红如血的泪滑落在霍去病的手心。

噔的一声,那把胡刀仿佛失去了依凭,从塌边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小黑走过去,替霍去病将掌心握起来。血色的泪慢慢的晕染出淡淡的红光,从握起的五指间透出来,将霍去病的身体整个笼罩其中。

红光渐弱中,一个淡得几乎透明的灵体从身体上分离出来,漂浮到了半空。

那人,剑眉星目,一脸熟悉的嚣张和意气风发。一双眼睁开,便如宝剑开刃,玉器开封。

小白撇撇嘴:“这人其实比小胡还像器灵。”

霍去病略有些迷茫的环视了一周,看到那个躺在榻上失去呼吸的身体时不由得一愣,呆呆的拧了拧自己的胳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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